三日後。
在確認倭寇據點已化為烏有,落水而逃的人,也全部都被殺死之後,船隊啟程返回。
海岸邊,藍玉早已在這裡恭候。
數日前,他正蘇州布置防務,準備迎接倭寇對蘇州的進攻,卻收到了嘉興府知府許東江送到的軍情快寄。
太孫殿下在嘉興城下,以五百新軍,大破數萬倭寇和反賊,殲敵無數,已出兵鬆江府,準備收複鬆江。
收到信的時候,藍玉第一反應是,這是偽造的。
但仔細看了又看,辯認了再辯認,無論是關防印章,還是信件蠟封,都證明了此信的真實性。
藍玉仍不放心,喚來蘇州府知府劉翰墨。
蘇州府與嘉興府亦是接壤,兩地知府偶爾也會有書信往來。
劉翰墨拿出以前許東江寫給他的信,反複比對,確認字跡一致,乃是許東江親筆所書。
這怎麼可能呢
藍玉身為大明開國名將,從隨開平王常遇春麾下領兵開始算起,東征西戰,迄今領兵已有三十餘載。
以他豐富的作戰經驗,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五百新軍,如何打贏數萬倭寇和反賊聯軍。
要是倭寇和反賊聯軍這麼容易被打敗,他又何必從京師調集五萬大軍,前來圍剿呢
勞師動眾不說,光是軍費開支,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大軍一動,白花花的銀子,便如流水般的花了出去。
真當朝廷的錢多得用不完嗎
還不是因為倭寇和反賊勢大嗎
他帶了三千先鋒軍,趕來蘇州府坐鎮。
再加上蘇州府本地駐軍,加起來有上萬之多。
可即便如此。
藍玉想的,仍是如何防守,而不是進攻。
倭寇和反賊來勢洶洶,能守住蘇州就不錯了。
要進攻圍剿,隻能等後續五萬大軍到齊了才行,眼下他們還在路上呢。
可倭寇和反賊的聯軍,就這樣敗了
按許東江的信中所說,雙方還是在嘉興城下平原上,正麵對抗。
看著信件所描述的戰鬥過程,藍玉怎麼看,都覺得離譜。
皇太孫又馬不停蹄,接著兵發鬆江府呢
逗我玩呢
看來看去,他最後還是選擇了不相信。
這不可能。
完全不可能。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嘉興府也被倭寇和反賊打下來了。
然後,許東江在他們的威逼利誘之下,寫下了這封信。
或許他描述這麼離奇荒誕的戰爭過程,就是給蘇州警示,這是瞎編亂造出來的,你們不要相信。
藍玉與劉翰墨商議了一番,兩人都覺得這應該才是事實。
看來。
倭寇和反賊此番當真是氣焰囂張啊。
不僅占了鬆江府,連嘉興也相繼淪陷了。
朝廷要平定,隻怕不容易。
徹底平叛,可能比預計的時日,還要久得多。
不過,藍玉立即想到另一件事。
倭寇和反賊大舉進攻嘉興府,那鬆江府是不是就空虛了呢
或許是一個機會
對於一名領兵多年的大將來說,藍玉很清楚,戰機稍縱即逝,但眼下朝廷大軍未至,如果貿然出兵鬆江府,導致蘇州空虛,倭寇和反賊的兵馬若是從嘉興殺一個回馬槍,進攻蘇州,那就可能被斷了後路。
思索再三之後,藍玉便吩咐劉翰墨道:“你坐鎮蘇州城中,本將帶來的三千精銳,留給你一千五百人,再加上蘇州本地的駐軍,足夠伱守住此城。”
“朝廷大軍,幾天後就到了。”
“本將率一千五百兵馬,去前方查探消息。”
劉翰墨領命。
鬆江府城落入倭寇之手後,蘇州自是人心惶惶。
再加上一些彆有用心的商賈大戶在暗中散布流言,蘇州城一度陷入混亂。
好在很快,涼國公藍玉便率三千精銳,抵達蘇州。
這才將混亂的局麵,安定了下來。
有大將軍坐鎮,蘇州將士皆是心中大定,不再畏懼倭寇和反賊。
安排好之後,藍玉便點了一千五百兵馬,浩浩蕩蕩,趕往蘇州與鬆江接壤的邊界。
他隻是試探虛實,並不會冒然發起攻擊。
出了蘇州府城,前行約五十餘裡。
藍玉令大軍安營紮寨,自己則帶了十幾名輕騎,觀察周圍的情況。
就在這時。
隻見遠處有一騎快馬,自鬆江府城那邊,直奔而來。
太遠還看不太清,但很快就靠近了。
那人的身上,竟然穿著錦衣衛的製服。
見到藍玉,那人頓時喜出望外,連忙翻身下馬。
“見過涼國公。太孫殿下已收複鬆江府城,又揮軍前往海上,攻打倭寇的老巢據點。鬆江府城雖已收複,卻因兵力不足,十分空虛。太孫殿下令你即刻率軍,趕赴鬆江府城。”
“什麼”
藍玉懷疑自己的耳朵。
鬆江府城已經收複了
你丫的編造情報,謊報軍情,也能不能編得靠譜一些啊
他頓時勃然大怒:“一派胡言,太孫殿下隻帶了五百新軍,如何能收複有數萬倭寇與反賊盤據的鬆江府城”
“再說,太孫殿下的軍馬,還在前往嘉興的途中呢又如何到了鬆江府城”
“你身為錦衣衛,竟敢謊報軍情,欺瞞本將,試圖為倭寇誘敵。來人,將他拉下去,砍了!”
藍玉真的怒了。
先是嘉興府知府許東江寫了一封滿紙謊言的軍報。
接著又來一個錦衣衛報信。
還一套一套的,對上了。
可你們好歹編點像樣的啊!
也不要太過於荒誕離奇了啊!
好歹我藍玉也是領兵打仗多年的老將,就是從未上過戰陣的新兵蛋子,也不可能相信這麼荒謬的故事吧!
去騙三歲小兒還差不多。
一個是朝廷命官,一個是錦衣衛,深受國恩,就這麼容易被倭寇威脅,傳遞假軍情
此等貪生怕死之輩,留他作甚
那名錦衣衛一愣。
怎麼回事
我哪裡謊報軍情了
我報的可是千真萬確的事情啊!
可藍玉身邊的親兵卻不管那麼多,當即將他拿下。
那名錦衣衛急得大叫:“涼國公,軍情堪合都在,還有錦衣衛腰牌,若有疑慮,可以仔細驗證。”
“你不分青紅皂白,不信軍報,還要將我抓起來處死,那就是犯了滔天大罪。”
藍玉怒道:“死到臨頭,還敢狡辯砍了吧。”
親兵聞言,抽出刀來,就要砍下。
“大將軍,不可。”旁邊的一邊偏將連忙阻止。
“末將看了他的腰牌,確是錦衣衛無疑。”
“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但大將軍並無管轄錦衣衛之職權,擅斬錦衣衛,隻怕惹來陛下震怒。”
藍玉沒有吭聲。
這一點,他又何嘗不知道呢
雖說他身為統兵大將,領兵在外,有臨機決斷之權。
錦衣衛敢謊報軍情,他就敢殺。
不過,事後陛下那裡,恐怕少不得被責罵一番。
這段時間閉門休養換取來的一點好感,又會因此而敗儘。
但看這人如此囂張,公然欺騙自己,還死不悔改,不殺他實難消心中之氣。
偏將小聲道:“大將軍,許東江身為知府,家人也都在嘉興城中,若說他因為全家上下的性命,而受倭寇脅迫,發信謊報軍情,這確有可能。”
“可錦衣衛是從金陵城來的,於此地毫無瓜葛,倭寇無法用他們的家人協迫,放他前來報假信,似乎有點說不太通”
這句話便宛如一道驚雷,將藍玉炸醒。
他驚疑問道:“難道,他報的軍情,還是真的不成”
偏將輕輕點了點頭。
“也隻能如此解釋了。”
“這怎麼可能”
藍玉失聲脫口。
五百兵馬,將數萬倭寇和反賊擊敗,就已經是離譜到家了。
再攻下鬆江城
太孫殿下帶的,怕不是新軍,而是天兵吧
偏將細細看了看被拿下的那名錦衣衛,才在藍玉耳邊附耳道:“這名錦衣衛,末將隱約見過幾次,雖不曾與他有過交往,但還有些印象,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