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侍!
蓮意回了太子的臥室,裡頭依然是暖香撲麵。她走到香鼎前瞧了瞧,笑嘻嘻地自言自語,“其實,殿下的喜好,和我也差不多。”
濃烈的,大開大合、大張旗鼓的。
蓮意甚至就近翻了翻太子爺的書架,又打開了一麵衣櫃。
她演著嘴笑,“嗯嗯,這些,我也都能看,都能使。”
然後,蓮意坐到畫床上,手裡還抱著那個黃色大布袋子,盤算起來。
金北就默默站著,沒說話。
“金侍衛,太子爺有沒有傳什麼話來,晚上不回家?”
“回殿下,未曾。”
她算了算時間,不出意外的話,陳輿會在兩個多時辰後回來。時間太充裕了!
蓮意起身,出了臥室,按照記憶,七拐八拐地走著。金北發現她是要去茶水間。
“嗯,就是這裡了。”蓮意站在屋子中間環顧四周,“但不知道柴火、碳在哪裡?茶葉、乾果子、鹽末子、奶條子又在哪裡?還有,做飯又在哪兒?”
金北明白了,“您是要親自替太子爺預備晚飯和小食?”
“對,昨兒夜裡他就發現了,我連侍奉他換衣服都不會。這一步,畢竟還有男女之彆隔著,怪不好意思的。替他做些吃的喝的,他會高興吧?”
金北很是發自內心地笑了笑,“您,這不是忽然想明白了嗎?”
他是高興,但也有點兒奇怪的悵惘。
為了壓抑這股子悵惘,金北振奮精神,比蓮意還積極,“這個院兒裡,臣摸得差不多透了,您再說一遍需要什麼,臣吩咐人去弄。不過咱們得想好了,先弄哪個,再弄哪個,不然忙活起來,亂作一團。”
“金侍衛說得有理!讓我想想,先決定做什麼吧!”
“殿下說得有理!”
兩個人互相誇著,一片和諧。金北又兢兢業業陪著蓮意回到荷味的書房,先替她把布袋子放好了,然後,筆墨紙硯給她找了,聽她說菜譜兒“做個山楂醬燒豬尾巴,怎麼樣?”
金北從蓮意的語氣和表情猜,這道菜其實是她的最愛。他微微笑著答應下來,“那咱們需要豬尾巴,山楂,您先寫下來。”
蓮意提筆寫字,這倒是金北第一次看見她另外一副樣子——與昨夜彈琴的時候的微微癡狂、詭異乖張不同,此刻,她頓時收了嘴饞的表情,素淨淡然,卻又出於多年的訓練,素淨淡然地坐好,寫下菜名兒,食材名兒,又拿小字兒注解上重量,那字體不算是特彆好看,但也娟秀工整。
她看了金北一眼,自己又想起什麼去補充,“這道菜,得素白深碟子放著才好看,也要找出來。下一個,通花軟牛腸怎麼樣?”
通花軟牛腸是大桐這幾年時興的菜式,就是把羊羔的骨髓放入牛腸裡做的。
金北麵露難色“這第一道菜,臣沒敢說,第二道菜也太難了,那都是名廚手筆,您——”
蓮意不為所動,提筆寫下菜名兒,又把食材也列上了。接著,金北隻聽她口吐蓮花停都不停“當歸羊肉?黃酒燉鴨?大蝦還是白水煮了好吃,蟹黃煎豆腐?要不要再做個蹄羹?野豬蹄子好買嗎?其實涼菜應該上點兒鹿肉脯,臨時醃也來不及了,最後加個春來百花吧。”
“春來百花”是素材,其實是各種菜、果,做出百花開放的樣子。
金北滿心裡憋著一句話,“您能燉個雞蛋羹就不錯了。”但他手裡接過蓮意的那張寫滿了字的紙,略乾了乾,叫了一個兵過來交給他,“或去借,或去買,儘快回來,先找衛齊領銀子。”
金北提醒蓮意,“還需要柴火,香料,木碳,泉水,另外,您還要做茶飲吧?”
蓮意眯了眯眼睛,瞅著金北,不說話。
“怎麼了?”金北忍不住問。
“你一定覺得我不會做飯,對吧?”
“您難道會嗎?尤其是通花軟牛腸那種菜?”
“金侍衛,我今兒就多做一碗賞你吃,你就服了我了!”
金北承認,自己被這句話很是嚇到了一會兒。蓮意的氣勢一點兒沒降低,又拿了一張紙,沒和金北商議就寫了起來,然後,往他手裡一塞,“先去把這些弄來。”
金北向紙上看了一眼,發現是些乾果、茶葉。他將這張張也交給一個軍人,就看到蓮意起身去看書架上荷味的書。
直到蓮意挑出幾本《清供》、《神仙食》放在手裡落座在書桌前,他才回過味兒來,“您是臨時抱佛腳,現拿菜譜學做飯啊?”
“哎呀,你懂什麼,你相信我就是了。”
金北挺不相信的。但是說了也白說,隻好就由著蓮意鬨去。出去尋找食材的軍人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他發現蓮意倒是頗有大將風度,一點兒不急,就著午後的陽光,興致勃勃看起書來,一下子就沉浸入內,頭也不抬。
他竟然困了,多少年當兵都沒有的事兒——靠在牆上,迷迷糊糊睡著了。
蓮意“喂”了幾聲把金北叫醒。
她看著他,一副疲憊至極的樣子,一副小嬰兒的神態,緩緩睜開眼。
“你打呼嚕了!“蓮意逗他!”
金北明白過來,連忙請罪,“臣失禮了!”
陽光的色彩更偏暖調了,這是什麼時候了,金北罵著“該死。”
蓮意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沒事兒,過了半個時辰而已。走,東西都來了!”
食材、柴火、木炭、泉水,都堆在許久不開火的大廚房,比起蓮意的誌得意滿、信心百倍,金北心裡是發愁的。行軍打仗的時候他烤過魚蝦和野雞,甚至還有蛇鼠,但認真做起太子爺要吃的菜……難!
蓮意指揮了起來,“誰會生火?”
“臣在!”一個軍人舉了手。
金北看看他,知道這個人本來就當過半年夥頭。進宮這幾日,他們吃的喝的都是從守衛皇宮的禁軍總廚房裡領的,而且就是這名軍人帶人去交接的。
“來來來,試試!”蓮意命令道。
說實話,專門盯著蓮意這個差事,雖然比在城防軍大營裡的差事輕鬆,可是過了這幾天,也真是閒出花兒來。圍在周圍的軍人們都覺得終於有個新鮮玩意兒玩玩了,不僅那名當過夥頭的軍人過來了,還有另外兩個擼起袖子,自告奮勇幫忙。
蓮意倒沒有把活計都指派給彆人的意圖,儘管金北一直拉著她,等火苗兒從灶台地下轉出來的時候,她還是倔強地走過去蹲下查看。
金北操心受累地加大了拉她的力度,“殿下,這火勢不穩,您彆蹲這麼近,小心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