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生來就是孤獨的。
即便他擁有天下,擁有後宮數不儘的美人,可是他的心卻從來沒有誰親近過。
一個童年幸福美滿的皇子,是不會日日夜夜想自己老子為什麼還不死,處心積慮想怎麼乾掉競爭對手的。
所以,月辰一點也不幸福。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等到舞女伶人散去,百官紛紛告退,明亮的大殿隻剩下月辰一人。
他望著手中空了的酒杯愣神,像是入了夢境。
什麼東西,滴在了麵前的桌子上,一滴,兩滴。
月辰回神,疑惑地摸了摸臉,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流淚。
櫟陵衛沒敢吭聲,因為現在陛下的表情相當精彩——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哭了,一時間詫異、厭煩、憤怒、陰冷同時湧現在月辰臉上。
帝王就算有思念之情,他又能和誰說?
思念一個不知去向的,披著人類外表的神,這種感情也隻能藏在心底,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折磨自己。
他沒碰過女人。頂多隻是看她們唱歌跳舞,從未同床共枕過。
畢竟,成為新皇之前他沒有這種資格,成為新皇之後沒有那個閒情逸致。
還沒有人,值得他放下防備夜夜笙歌。
櫟陵衛似是看出來了什麼,靜靜待在一旁悄悄觀察月辰表情,卻並沒有說話。
還會再見嗎?
月辰多想問問江菱,可是他當時怎麼就那樣走了呢,怎麼就那麼草率的結束了有可能是最後一次的見麵……
孤是王。
王要有王的擔當,王的儀態。
月辰告誡自己。
他絲毫沒在意自己臉上的眼淚,突兀地站起身邁開步子向大殿外走去。
櫟陵衛無言跟上,去吩咐人抬轎子。
越喝越清醒了。
月辰沉默,他痛恨這樣的自己。
酒非但沒有讓他消愁,反而讓他更加清晰地認識到了愁的點在哪裡。
等到他回到寢宮,他才表現出醉意,步伐有些飄,躺上了床榻。
那一夜風有些涼。他做夢了。
夢見江菱就站在他麵前,那時鬼族太平,他已經是萬眾敬仰的王,再也無人對他叫囂。
江菱一顰一笑都牽動著他的心,天光雲影共徘徊,二人就站在高處看著皇城,一片安靜祥和。
可是即便是美夢,月辰還是驚醒了。
他從小就睡不踏實已經是常態,不僅要防著刺客,還要惦記著雞叫後起來練槍。
早知道讓櫟陵衛換一種香,還能多睡會兒……
他睜著眼躺在床榻上,睡意全無。
外麵還是不黑不白,他的內心也已經無喜無悲。
披上衣服,點著蠟燭,他對著火苗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