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程行還在睡夢中,便被一聲聲鞭炮聲給吵醒了。
醒來眼還未睜,用手將旁邊的手機摸過來,將手機打開,睜開眼,看著上麵的數字,便發現已經是早上六點半的時間了。
這個時候有起來更早吃早飯的,便點了鞭炮,劈裡啪啦的放了起來。
“小行,彆睡了,起來貼對聯了。”母親在門外喊道。
“嗯,知道了。”隨意的應付了一下,程行便坐起身發了會兒呆。
小的時候,過年這一天應該是最快樂的時候。
因為每次過年時,都意味著能跟父母團聚,能穿新衣,因此這一天也都會早早的起來,然後拿著漿糊去貼對聯,因為在他們這裡,貼對聯都是小孩的事情。
隻是長大之後,就越來越不喜歡過年了。
因為過了年,就意味著又長了一歲。
少年時盼望著長大,長大後卻是不希望時光過得那麼快,是想青春少年的時光,再多停留一會兒,再慢一會兒的。
程行坐著發了會兒呆,感覺到寒風吹打在自己身上,凍得打個寒顫時,才開始起來去穿衣服,等將衣服穿好之後,程行給薑鹿溪發了個消息:“早。”
隻兩秒的時間,對麵就發來了一個早。
不用想也知道,薑鹿溪肯定起來的比他早得多。
“你對聯貼好了嗎?”程行問道。
“嗯,貼好了。”薑鹿溪回道。
“我還沒貼,我先去貼對聯去。”程行道。
“嗯。”薑鹿溪回了個嗯字。
程行從床上起來,到院子裡用熱水洗漱了一下。
漿糊奶奶已經煤爐給煮好了,程行將漿糊弄進一個鐵碗裡,然後拿著前天從鎮上買的對聯,便開始在院子裡的門和窗上貼起了對聯。
母親在廚房裡做著飯,程行把對聯貼好之後,那邊飯也做好了。
程船從屋裡拿了一盤鞭炮遞給了他。
程行拿到院外,點燃直接扔了出去。
鞭炮便開始劈裡啪啦的響了起來。
從早上六點到八點這個吃早飯的時間點,整個安城就跟打仗一樣,不管是城裡還是鄉下,鞭炮就不可能斷,特彆是六七點這個時間點,萬炮齊鳴,炸的耳朵疼。
但過年,講究的就是這麼一個氣氛。
到了後世國家禁止放鞭炮煙花之後,年變得安靜起來,倒是少了許多的年味。
程行回來洗了洗手,眾人便開始吃飯。
“早上做的飯呢?”程行在桌子上坐下時,給薑鹿溪發了個消息。
薑鹿溪發了一張圖片過來。
還行,一盤炒雞蛋,一盤炒臘腸。
“你的呢?”薑鹿溪忽然想看看程行吃的什麼。
等母親還有奶奶把飯菜端上來後,程行拍了張照給薑鹿溪發了過去。
“比你吃的豐盛多了。”程行打字道。
“你們人多啊!”薑鹿溪道。
她覺得她炒的這兩個菜已經夠豐盛的了。
主要是程行買的菜很多,特彆是肉類買了不少。
這些菜薑鹿溪換著炒,一天三頓也是能吃一個月的。
要不是程行給他買的菜確實買的很多,再加上程行還要檢查她在家每天吃的都是什麼,薑鹿溪才不會那麼奢侈的自己一個人做飯還炒兩個菜吃。
她以前過年哪怕是跟奶奶過,除了年夜飯的時候,早上跟中午也都是炒一個菜吃的。
年夜飯因為是過年最重要的一頓飯。
才會包個餃子,然後炒上幾個菜。
一家人吃過早飯後,鄧英將晾在院子裡的衣服收了回來。
相比於昨天28號的晴空萬裡,今天的天氣很不好。
頭頂都看不到太陽,烏壓壓的要下雨的樣子。
而昨天的天氣預報上也說,今天皖北大部分地區都會有雨夾雪,而且冷空氣來襲,今天早上程行起來時就發現很冷,比兩周前安城頭場雪化雪的時候還要冷。
而且北風刮的也更大了。
程行回到堂屋之中,一家人坐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
程行拿過一把瓜子放在兜裡,然後跟薑鹿溪打字道:“今天天冷,彆忘了多穿一些,你也沒什麼事,就上床坐在被窩裡吧,想看書也可以在被窩裡看,今天說不定還會下雪呢。”
“嗯,今天天氣應該不會很好,我昨天晚上看天上一個星星都看不到。”薑鹿溪道。
“你也多穿些衣服。”薑鹿溪打字道。
“多穿了。”程行道。
磕著瓜子,跟著爸媽聊會兒天,看會兒電視,偶爾也會用手機跟薑鹿溪聊了一會兒天,到了上午十點多的時候,屋外忽然響起了落雨的聲音。
程行起身打開堂屋的大門一看,北風吹著冰冷的雨絲打在他的臉上,外麵確實下起了雨,緊接著雨越下越急,程行就關了堂屋的門。
“外麵下雨了。”程行道。
“這時候下雨,等下恐怕就要下雪了。”奶奶道。
北方的冬天很少下雨,但一旦下雨,就代表著等會兒還會有雪落下。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雨水敲打頭頂青瓦的聲音消失不見,程行再打開堂屋的門,便看到了已經成為鵝毛的大雪,這場雪,要比安城的頭場雪大的多。
輕飄飄的,下的不急,卻很大。
程行關上了堂屋的門,走到煤爐旁邊,將手放在煤爐旁烤了烤,然後道:“果真下雪了。”
他們這一家子人,此時就指望這個煤爐取暖了。
小太陽隻有一個,照不了他們所有人,爺爺奶奶他們家的老房子也沒有裝空調,其實程船數次讓他們在家裡裝個空調,但二老都沒有同意。
每次程船一讓他們裝,爺爺就用家鄉的話說道:“咦,你可彆出那洋相了,人家都沒裝,我們家裝什麼?等村裡有人裝了我們再裝,可彆叫人家說閒話了。”
彆人沒有我,有時候可以讓彆人羨慕,但有時候也會讓自己覺得害臊。
按他們家鄉的話來說,就是嫌孬。
人家都沒有安,我們安了,肯定會被彆人說閒話。
而村裡的人,是最怕彆人說閒話的。
你窮,人家背後裡說伱窮。
你有,彆人會說你裝什麼。
所以,這便是為什麼許多人富了,會離開家鄉,離開家鄉裡的那些窮親戚的原因。
“程行,下雪了。”程行忽然收到了薑鹿溪的消息。
“嗯,下雪了。”程行回道。
“這是我們回到安城後的第二場雪,也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雪。”程行道。
今天已經是2011年的最後一天,過了今天淩晨,就是2012年了。
“上到床上沒有?”程行問道。
“上了。”薑鹿溪回道。
其實她並沒有上,剛剛還趴在桌子上寫字,隻是感覺天氣越來越冷,雨敲打屋頂青瓦的聲音也消失不見,薑鹿溪回過頭看了看窗外,便看到了大雪紛飛的場景。
感覺到風敲打著門窗,寒風從門縫裡吹來,薑鹿溪這才停止了寫字,然後脫掉腳上的鞋襪,將被子掀開,坐進了被窩裡。
她將書本拿來放在麵前的被子上,用手機跟程行聊起了天。
小太陽一直在照著,她把電熱毯也給打開。
屋外雖然大雪紛飛,但此時的薑鹿溪卻並不覺得冷。
“嗯,彆把自己凍生病了就行。”程行打字道。
“你買了那麼多保暖用的東西,不會的。”薑鹿溪回道。
“嗯,凍不到就好,凍不到說明我買的這些東西買的值了。”程行道。
程行又在堂屋裡坐了一會兒,然後他們都坐不住了,這太冷了,於是就各自回自己的屋,在床上躺著了。
北方冬天的生活就是這樣。
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是在床上度過的。
到了中午的時候,母親做好飯,程行走出院子去大伯他們家喊他們吃飯時,雪已經下了有一腳深了,程行的腳踩進去,是能完全淹沒的。
但程行很喜歡雪,從地上抓了一把,然後向著不遠處的河麵扔了過去。
難得,這麼冷的天,河麵竟然還沒有結冰。
去大伯他們家叫他們過來吃飯,程行便又向著奶奶家走了回去。
下了雪後,路上玩雪的孩童有很多,不少人在打著雪仗,不少人也在玩著炮仗,比如他們找個鐵盆,將炮仗放在鐵盆,又或者是不知道從哪找的酒瓶,將鞭炮扔進瓶子裡。
這些都是程行小時候玩剩下的東西。
看著有幾個孩童很疑惑為什麼把鞭炮扔進瓶子裡炸不破瓶子,隻能聽個響,程行走了過去,對著那些孩童笑道:“你們要是想把瓶子炸破,往瓶子裡灌些水試試?”
程行稍微出手指點了一下,便離開了。
然後身後的那幾個孩童,便往裝酒的瓶子裡放些了水,之後再點燃炮仗把鞭炮扔進瓶子裡,砰,隻聽一聲悶響,那瓶子便被鞭炮炸的四分五裂。
程行回到家時,將鞭炮交給堂哥去放,然後他去洗了洗手,便開始吃午飯。
下午的時候,大伯他們一家子人來了,眾人就在屋裡打起了麻將。
父輩們打麻將,程行他們就玩起了撲克牌。
經典的七王五二三,不過卻是用膠布貼紙條的。
下午結束到了晚上,便熱鬨了。
當夜晚降臨的那一刻,便有人迫不及待的放起了煙花。
一朵又一朵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將整個中華大地照的如同白晝。
這一刻,神州大地,普天同慶。
程行站在院子的門口,望著天上升空的一朵又一朵煙花,他打字問道:“你的煙花放了沒?”
“還沒,我剛把飯做好。”薑鹿溪道。
“那去放一桶,等下等過了十二點到了新年時,再去放一桶。”程行道。
“嗯。”薑鹿溪點了點頭。
薑鹿溪的家裡,她們這裡此時也是煙花升空,鞭炮齊鳴。
雪還在下著,但是寒冷的雪減卻不了人們的熱情。
薑鹿溪從堂屋裡搬出了一筒煙花,她將煙花搬到了院外,然後點燃了引線。
這是農曆2011年的12月29號。
在沒有30號和31號的這一個月,29號就是過年。
這一天過完,就是新年。
而這一天,這一年,也是薑鹿溪自記事起,第一次放煙花。
隻可惜,父母,還有奶奶都看不到了。
薑鹿溪皺了皺被寒風吹的有些泛紅的鼻子,然後隨著煙花衝向空中的那一聲聲響,看起了自己親自放的那一朵朵絢麗而又多彩的煙花。
程行他們家裡此時也有人已經在放著了。
程行望著天空的雪花和絢爛的煙花。
就讓這天空紛飛的無數雪花和無數煙花,來共同祭奠這即將逝去的2011年吧。
時間來到八點,眾人吃起了年夜飯,看起了春晚。
程行也讓薑鹿溪打開電視,一起看起了春晚。
父親大伯還有爺爺他們都在期待著趙本山的小品。
但這一年,是沒有趙本山登台的。
也是從2012年開始,本山大叔再也沒有上過央視的春晚。
但這一年由哈文執導的春晚,卻並非沒有出彩的節目。
由李玉剛扮演女角反串的《新貴妃醉酒》很是驚豔,在這個全開麥的年代,雖然陳奕迅跟王菲的《因為愛情》成了車禍現場,發揮的不是那麼穩定,但這首娓娓道來的歌曲,也同樣在這一年火遍了大江南北,這一年,主持過《非常6+1》,在2011年首登央視春晚的李詠尚還健在,這一年,時光尚還緩慢,一切都還未開始按下快捷鍵。
春晚即將結束時,薑鹿溪還沒睡。
程行知道她這些年一直以來都會守歲。
在距離12點還有幾分鐘的時候,程行給薑鹿溪打了個電話。
“喂?”電話接通後,薑鹿溪輕聲問道。
“扁食準備好沒?”程行問道。
“嗯,準備好了,就等著零點下了。”薑鹿溪道。
“孔明燈呢?等下彆忘了許個願放飛哦。”程行道。
“嗯,不會忘的。”薑鹿溪道。
這一年,她確實也有願望要許。
不過不多,就一個。
薑鹿溪從來都不是貪得無厭的人。
所以她許的願望很少。
以前父母跟奶奶在時,會有三個。
現在嘛,就隻有一個了。
“你呢,你有願望要許嗎?”薑鹿溪忽然問道。
“嗯,準備了一個孔明燈,也有願望要許。”程行說完後笑了笑,他道:“你說我要是許以後能追到你把你娶回家你說怎麼樣?”
“不好。”薑鹿溪搖了搖頭。
“為什麼?”程行好笑地問道。
“浪費。”薑鹿溪道。
“哦,你這意思是不用許願也能娶到你是吧,所以許這個願望就是浪費。”程行笑道。
“不是啊,是娶不到。”薑鹿溪皺著鼻子道。
程行笑了笑,道:“放心,不會許這個願望,我會許家人平安,你我平安,至於追到你娶你,是我的事情,跟老天爺跟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無關。”
薑鹿溪聞言抿了抿嘴,沒吱聲。
不多時,到了十二點,鞭炮跟煙花在這一刻變得更多了。
兩人幾乎是同時說道:“程行鹿溪),新年快樂。”
聽到彼此的新年快樂後兩人都愣了愣,隨後程行笑道:“這算不算心有靈犀?”
薑鹿溪臉有些泛紅,不知道是被此時夜空上無數朵煙花照著的,還是因為其它的一些什麼她道:“我,我先掛了,我去下扁食了。”
“彆掛。”程行道。
“嗯?”薑鹿溪不解地問道。
“不許掛,我想就這樣連著,我不想掛。”程行道。
“不行,我要下扁食,等下還要放孔明燈許願,拿不了手機。”薑鹿溪道。
“忘了我之前給你買的耳機了嗎?把耳機戴上就好了,我給你買的耳機是有耳麥功能的,不需要拿在手裡,戴上耳機,把手機放在兜裡就行了,我此時就是用的耳機跟你說話。”程行道。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上次喝醉酒睡覺時與她連著電話之後,再跟她打,或許是因為又好幾天沒見的原因,程行不想掛,起碼不想掛的那麼早,現在就掛。
“時間還早,我不想現在就掛。”程行道。
“那等吃完扁食,放完煙花和孔明燈就掛。”薑鹿溪道。
“嗯,好。”程行道。
薑鹿溪點了點頭,然後走進了自己的屋裡,她將耳機拿出來,然後將耳機插入手機裡,用耳機跟程行打起了電話。
“喂?”薑鹿溪問道。
“嗯,能聽到。”程行道。
“那我下扁食去了。”薑鹿溪道。
“下吧。”程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