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人知道宣平侯父子的死因,包括謝謹聞,包括舒太後。
可唯一替她下手報仇的,是薑念。
她要人知道,自己的用處並不止於賣乖討巧,她敢做的事有很多。
“人生下來都有娘親,可上天分給我的那個早亡,”她旋身取了木盒,緩步踱到侯夫人麵前,“這也不打緊,我替自己再尋一個。”
她拉開下層抽屜,赫然是一隻連著手腕的手。
“夫人,我想做您的真女兒。”
侯夫人直直盯著那東西,又順著端木盒的手,看見薑念那張臉。
她很聰明,也更大膽。
如果她不是自己人,侯夫人一定會果斷除去她。
女子並未立刻答應,隻說:“你投靠我,為了什麼?”
薑念低頭輕笑,“您知道的,除了謝謹聞以外,我還跟幾個男人有牽連,如果他知道,我會死的。”
她需要一座靠山,一座足以製衡謝謹聞的靠山。
“他是我的親外甥。”
“我也能是您的親女兒。”她接話很快,將抽屜複原遞到侯夫人手中,“這東西,您燒給哥哥和義父,也算是我的見麵禮。”
女子單薄的唇瓣緊抿,薑念便一直握著她的手不放,等待她的答複。
最終,她說:“坐吧。”
薑念對人笑了笑,乖巧坐回原位,撐著椅麵仰著腦袋等人搭理自己。
侯夫人將東西放下,進到臥房裡間,也搬出一個盒子。
薑念隱隱感知到那是什麼,身子坐正了些。
果然,那不起眼的蓋子掀開,一具頭骨森然。
“阿珩的屍骨不能去找,我隻有這些,就藏在床榻底下。”
或許是想象到,他與如今的蕭珩樣貌相似,薑念這回不怕,還莫名生出幾分熟悉親近之感。
“親信告訴我,他於亂軍之中墜馬,被找到時早已沒了鼻息。”侯夫人坐在了薑念對麵,講述時很平靜,“不過好在,是自己人先找到了他。”
“那時情急,他隻能砍下阿珩的首級,脫去他的鎧甲,然後我們才能咬定,阿珩沒死。”
薑念再看那頭骨時,忽然眼眶一酸。
“你也彆怪我那時要殺你,整個宣平侯府,都容不得半點差池。”
薑念說不出話,昨日一夜未睡,緊繃著殺了個蕭銘,如今疲憊感翻上來,於她四肢百骸叫囂。
她皺眉不知在想什麼,後來問:“您說我們都是為了什麼?前赴後繼,每日活得這麼累,都是為什麼?”
身在王侯家,到頭來屍骨都不能保全。
“不為什麼,”侯夫人告訴她,“我們做這些,隻是因為開弓沒有回頭箭。”
人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要不停為活下去掙紮。
薑念說:“我明白了。”
隨即又問:“蕭銘的事,您有什麼打算?”
說回外頭的爛攤子,侯夫人眉目間那點寒意又浮上來,“雨下這麼大,家仆請人費力,官差辦事也耽誤,就讓他先泡著吧。”
“至於大伯,年事已高、傷心過度,還是讓他先好好休息。”
薑念就知道了,蕭珩不得全屍,她勢必不會放過已死的蕭銘;而蕭銘的死,也是對蕭伯藩最好的報複。
“到時若他問起,我便將此事再說一遍。”說一遍她編的故事,將矛頭指向早就全軍覆沒的黑衣人。
甚至,那是蕭伯藩派來刺殺假蕭珩的。
侯夫人笑得開懷,“你這一手陽謀,真是犀利。”
薑念隻說:“我這人有的很少,當然就把所有能用的都緊緊抓住。”
她收獲了女子讚許的目光,“畢竟是女兒家,差點被賊人擄走就不要對外說了,就說賊人闖進侯府,蕭銘宿醉歸來被人殺害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