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她以弱小為由,叫謝謹聞將她藏在暗處。
如今失去那層偽裝,他想用這種法子綁住她。
薑念第一回坐得那麼高,底下那些人仰頭望來的麵容,一張疊著一張,竟也就那樣模糊起來。
她又側過頭,瞥見落在肩上那隻手,幾乎能想到他站在自己身後的模樣。
而她陷在這張交椅中,月牙扶手飾著雲紋如意頭,將她體麵又漂亮地,困在裡頭了。
底下有人起身,笑容滿麵朝她舉盞,薑念卻再也坐不住,不顧謝謹聞還在身後,猛地躥起身。
那些笑容又凝滯,繼而陸續轉為驚疑、錯愕,乃至鄙夷。
就算站起來,身前桌案擺得太近,她仍舊要費勁推開幾分,叫這並不體麵的“咯吱”聲傳遍整個宴廳,才能繞出這個席位。
或許實在是太出格,沒有人提出質疑,就連謝謹聞都沒有,隻都緊緊盯著她,看她究竟要做什麼。
薑念始終垂著眼。
下一刻提起裙擺,穩穩邁下主位前的台階,一步一步,目不斜視地往外走。
她頭顱高高昂著,腳步越來越快,寬大繁複的衣袂揚起來,最後在眾人靜默的注視中,大步邁出門去。
始終沒人攔她。
而她不想回去了,再也不想。
薑念跑出了宴廳,卻始終沒能跑出宣平侯府的門。麵前湧來熟悉的暗衛,她收住腳步,執拗地不肯回頭。
男人追到身後,伸出的手落在她肩側,唇瓣翕合,幾次欲言又止。
最終他說:“不喜歡的話,就回去。”
薑念似被這句話燙著,忽地轉過身,似是不敢置信。
“那帶我上去之前,為何不問我?”
她厭惡極了這種無力,厭惡什麼事都被人捏在手裡。
“謝謹聞,你明知我是什麼樣的人,還要這樣一意孤行,用你的手段困住我嗎?”
“你真以為能困住我嗎!”
說完這句,她渾身都是麻木的,卻有溫熱的淚珠滑落眼眶。
她也弄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哭了。
或許是因為她厭惡這種做法,卻沒法全心全意厭惡眼前這個人。
謝謹聞於她,始終也是特殊的存在。
而他站在自己對麵,眉頭緊鎖,眼底晦暗難明。
薑念最終自己拭了淚,近乎冷漠地說了句:“回去吧。”
謝謹聞沉沉舒一口氣。
半晌,上前跟一句:“回去。”
晾下滿廳賓客,寬敞的馬車裡,她們各占一邊。
薑念靠著車壁,謝謹聞也沒上前碰她。
忽然她說:“我想見碧桃。”
男人不出聲。
薑念便回過頭,唇角牽了牽,“若大人用她威脅我,那我隻能,像從前那般聽話了。”
謝謹聞闔目,仍舊不回應。
回到聽水軒沒多久,她倒是見著人了。
是白刃帶人進來的,碧桃瘦了許多,梳著婦人髻,步履匆匆奔到她麵前,抱住她就開始哭。
並非喜極而泣,薑念依稀能猜到,她這兩年過得並不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