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鴛兒並不覺老夫人她們沒有考慮到這件事情,畢竟都是生過孩子的,身邊又有那麼多大夫圍著,怎麼可能忽略這麼重要的事?
至於他們怎麼打算……似乎也並不難猜。
尋蘭坐在老夫人身邊,與各家女眷打招呼。畢竟她是侯府第一個懷身孕的女子,哪怕隻是一個通房,陳氏也迫不及待把她拉出來顯擺一番——這可是我們陳家的人。
周燕玉看見鄭鴛兒,立刻走了過來坐到鄭鴛兒身邊,盯著尋蘭眼神不滿:“姐姐,你瞧她那模樣,生不生得下來還不知道呢!”
鄭鴛兒心裡還想著這件事,聽到這話下意識問道:“你也發現了?”
周燕玉一愣:“發現什麼?”
鄭鴛兒回過神來,匆匆一笑:“沒什麼。”
可周燕玉卻不依不饒要問個答案。鄭鴛兒想了想,這也不是什麼辛秘,陳氏更不會因為她們知道這件事就停下這種做法,於是鄭鴛兒將此事隱晦地跟周燕玉講了一遍。
周燕玉聽完這些,忍不住捂住了嘴。
“姐姐的意思是……尋蘭生孩子的時候可能會死?”
周燕玉嘴上說著討厭尋蘭,可她從未想過真要一個人去死。
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但鄭鴛兒還是聽出了她聲音中的顫抖,握住了她的手:“彆怕,這種事不會發生在咱們身上的。”
而周燕玉不隻因為這個顫抖,她還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周府的女人們。
她的大伯有個姨娘,為人很好,說話又輕又軟,對誰都一副溫溫柔柔的笑模樣,周燕玉小時候很喜歡去找她玩。
而那位姨娘自從懷了孕,整個人胖得飛快,肚子更是大得驚人。
生產的那一日,姨娘在屋裡慘叫了整整三個時辰,就見產婆滿頭大汗地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大伯麵前,說肚子裡麵是個男孩,問大伯保大還是保小。
當年的大伯膝下已經許久沒有過男孩,聽到這話的大伯為難至極。
最後,對姨娘疼愛非常的大伯閉上眼睛,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開口說:“保小。”
因為情況緊迫,擔心肚子裡的男胎窒息,甚至連麻沸散都沒煮好就給姨娘灌了下去,藥效還未發作,姨娘就被活生生地剖開了肚子。
那天晚上,慘叫聲回蕩在整個院子裡,不過片刻後就沒了聲音。
靜悄悄的屋裡,隻有一個產婆帶著一個哭聲微弱至極的嬰兒走了出來。
當天晚上回去周燕玉就發了高燒,燒了一整晚,後來爹爹就不準她再去那種血腥的地方了。
那個時候周燕玉還小,又因此時陰影太大,周燕玉慢慢忘卻了,直到今日看見尋蘭的肚子,又聽到鄭姐姐的話,她才猛然回憶起來。
當年的那個男胎,如今已經養在大娘膝下充作嫡子。可自那以後,大伯就很少和大娘一起出現在眾人麵前了。
她出嫁前還見過一麵那孩子,大娘滿臉慈愛地帶著那孩子來與她說話。
如今想來,周燕玉隻覺後背發涼。
當初大伯的後宅好不容易有女人懷孕,大伯請了三個大夫入府圍著姨娘打轉,就是為了這胎能生得安穩。
難道三個大夫都不知道孕婦不能大補嗎?他們不知道將肚子裡的孩子養得太大,孕婦會有生命危險嗎?
自然不可能,可他們還是這麼做了。
一想到這些事情很可能是慈眉善目的大娘所授意,周燕玉心中就一陣戰栗。
周燕玉還曾以為周府是個沒有鉤心鬥角的安穩地,所以爹爹將她毫不留情地扔進侯府,她才會那般難過。
可回顧一看,她才猛然意識到周府的爭鬥並不比侯府少,她曾活得無憂無慮,是因為她沒有參與到那場爭鬥中,沒有處於漩渦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