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曉瑩回家的幾天,我也沒閒著。我在姥姥家消耗了一天的時間,第二天和於周、路曉露開車去了趟天津。在那裡,我們開車開得暈頭轉向,根本找不著北,隨意找了幾個不怎麼出名的景點轉了轉,吃了當地比較著名的一些小吃,當天晚上就回來了。第三天,我上午把家裡好好收拾了一番,中午給霍曉瑩打了個電話,詢問好她回來的時間,我要去北京站接她。
我把車停在了北京站附近的恒基中心的地下停車場,走到地麵後,辨認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便奔著北京站東街的方向走去。到了公交站點,我撥通了霍曉瑩的電話,告訴她我已經到了。她說她馬上就要到國貿了,現在在京通快速路上,有點堵車,但是已經看見遠近聞名的“大褲衩”了。掛斷電話,我擺弄起手機裡的“俄羅斯方塊”打發時間,我相信以我的水平,即便霍曉瑩下了車,我也不一定能結束遊戲。
就在我專心致誌地按著手機鍵盤,控製著屏幕上磚塊的位置和走向時,一個熟悉的女聲喚出了我的名字,並且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被嚇了一跳,一塊“T”形磚塊落在了它不應該出現的位置上。對於突然的打擾,我很是反感,“俄羅斯方塊”一向是我拿手的遊戲,我自打會玩這個遊戲之後,幾乎從來沒有犯過如此低級的錯誤。我倒要看看是誰讓我功敗垂成。
我回過頭,一張曾經無比熟悉的臉笑嘻嘻地出現在了我的麵前。她是我判斷是否戀愛的標杆,是我無法抹除的記憶,是我初次心動的月光,是我曾經夢寐以求的春天,是我認為遙不可及的未來,是我那時控製心跳的起搏器,是我以前不敢挽留的遺憾。是的,她正是吳曉誠的妹妹,吳曉夕。
吳曉夕比高中的時候胖了一些——也許這時候用“豐滿”這個詞更加合適,畢竟她已經嫁為人妻了,幸福的生活必然會使人發福。吳曉夕的這種“豐滿”絕對不是不和諧的胖,完全是一種少婦所擁有的“富足”和“豐潤”。我想,這也許是夫妻生活和諧所帶來的紅利吧。
說實話,現在的吳曉夕遠比高中時那個小黑丫頭誘人得多。不知道她是抹了什麼護膚品還是脫胎換骨了,她居然白皙了許多,氣質一下子就上來了。我知道,無論是高中時小黑丫頭還是現在滋養得很好的少婦,她都是我心中無法湮滅的一團火焰。
“你在這兒乾什麼呢?”她問我,“這麼多年沒見了,你沒怎麼變樣兒啊。”
我家和她家的距離不足一公裡,但是自從高中畢業之後,我一次也沒見過她。這麼說也許不完全對,我在夢裡還是見過她很多次的。
“哦……我、我來接個朋友,”我看到她之後,雖然心裡十分高興,但還是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依然沒有改掉這個毛病,“你呢?”
吳曉夕笑盈盈地甩了甩自己的頭發,露出一副可愛的模樣:“我呀,我和我老公去沈陽玩了兩天,這不剛下火車嗎,過來坐車來了。”說著,她輕輕踢了踢腳邊的一個行李箱。
我向她身後看去,我想看看吳曉誠口中的那個比我們大幾歲的長相老成的小老頭妹夫長什麼樣子。
她後麵似乎並沒有看起來和她同行的人,我問:“你什麼時候結的婚呀?”
“你裝什麼傻呀?”她依然笑著,“我哥都跟我說了,他頭些日子跟你喝酒來著,把我的事兒都告訴你了。”
我說過,我很不喜歡這種謊言被揭穿的感覺。我隻是想假意客套一下,但是她卻還像以前那樣,絲毫不給我留麵子。我說:“你哥那人說話總是沒譜兒,誰知道他是不是逗我玩兒呢。”
吳曉夕白了我一眼,說:“你不許說我哥啊,雖然他嘴上是沒把門兒的,但那是我哥,我不喜歡彆人說他壞話……你那車不還是他帶著你買的嗎?”
“他倒是什麼都跟你說……你老公呢?”
“他給我買水去了,我渴了,我說我先來車站這等他……嘿,沒想到遇上你了。”
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後麵傳來:“曉夕。”
我和吳曉夕同時看向聲音來源的地方,一個後背微駝的剃著板寸的男人小跑著過來了,他確實像吳曉誠所說的那樣,老氣橫秋。如果我不是事先知道吳曉夕和她的老公同行,我見到這個男人,勢必會客氣地喊他一聲“叔叔”。吳曉夕老公的額頭上有三四條如同黃土高原上千溝萬壑般的抬頭紋,他的臉色黝黑,其實這樣也好,要不然無法掩蓋住他臉上橘皮一樣的皮膚。
吳曉夕挽住這個看起來比她爸爸小不了幾歲的男人的胳膊,把我們互相介紹給對方:“江樂,這是我老公,高強……老公,這是江樂,我的……我的高中同學。”
高強把手上的礦泉水瓶子交給吳曉夕後,伸出右手,我也趕緊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我們同時說:“你好。”
鬆開手後,高強從吳曉夕手中拿過她的包,挎在自己的肩上。吳曉夕喝了一口水後,問我:“你現在乾什麼呢?”
“什麼也沒乾,家裡蹲呢,你哥沒跟你說?”
“沒有,他也不是什麼都跟我說……你還不知道他那個人,一點兒正經也沒有,就會胡說八道,”說完這話,吳曉夕臉色微微一紅,“行了,你慢慢等人吧,我們先走了……我們得去那邊的站牌子等車。”
北京站東街公交車路數眾多,站牌分開而立,前後延續二十餘米。吳曉夕和高強與我道彆後,拉著箱子相挽著走向另一側的車站牌子處。
我很不理解吳曉夕,不知道他看上高強哪一點了,中學時代,我從來沒有發現她有“戀父情結”,那時她一向喜歡我這樣的“青年才俊”的。
我戀戀不舍地看著吳曉夕的背影,厭惡地瞥了瞥高強的挫逼駝背。我不知道霍曉瑩何時出現在我的身後,她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我回頭,發現是她,便對她笑了笑。霍曉瑩沒有看我,而是順著我剛才的目光看向前方,問我:“哥,你看誰呢?”
“你不是堵車呢嗎?”
“過了國貿忽然就通了……你看誰呢?看的那麼入迷。”
“嗯……”我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跟她說,“剛才遇見吳曉夕了。”
她眺向前方,低聲問我:“是那個穿著紅裙子的嗎?”
“不是,是那個挎著一個傻逼男的的那個,她穿的是褲子,白色的。”
“哦,拉著箱子的那對兒啊,那是她老公嗎?”霍曉瑩看了我一眼,她肯定聽出了我語氣中的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