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地過著,不快也不慢,時間之神科羅諾斯邁著他平穩的腳步,雙手揮舞著日月,讓它們有序地交替出現。
0年到來之前,我終於把高利貸還清了。我不知道原鐵路在我賣房子這件事情上獲利多少,不過他倒是給我留了一條活路。那套房子售出後,最終到我手裡的足有七十三萬元之多,不僅讓我提前解決了債務問題,從而保證了我的人身安全,並且還讓我的經濟在極短時間內複蘇了。還完陸斌的錢之後,我的手上還有十五萬元,不過這其中有十萬元是沒法動的,因為我依然沒有想起吳曉夕的生日。我覺得,這張卡留在我的手上已經沒什麼意義了,我不想欠吳曉夕什麼,決定把這張卡還給她。
我挑了一個晴天,給吳曉夕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已經還完高利貸了。吳曉夕很高興,她勸慰我說:“以後不要再跟我哥混了,我現在也不願意搭理他,我幾乎已經不怎麼回我媽那兒了。”
我說:“我現在把房子賣了,手裡還有一些錢,你借給我的那十萬塊,我一分也沒動……找時間見個麵吧,我把卡還給你。”
吳曉夕那邊沒有了動靜,我試探著問:“吳曉夕,還在聽嗎?”
“嗯,我聽著呢,”她說,“那張卡你先留著吧,等你明年收上來房租之後,再還給我也不遲,我現在沒有什麼要用錢的地方。”
“我自己一個人生活……”說到這,我有些難過,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一個人生活也沒有什麼要花錢的地方……你就不怕我拿著這筆錢繼續去賭博嗎?”
“那是你的選擇,”她平靜地說,“如果你覺得賭博是你的人生的話,即使沒有這十萬塊,你也會去賭的……現在你一個人生活,沒有人能管得了你。”
“曉夕,我能見見你嗎?”我感到自己十分失敗,語氣低落地說,“我想再見見你。”
吳曉夕又沉默了,我一提到想見她,她便會沉默。這一次,我沒有再詢問她,而是等著她的回複。
過了十來秒,吳曉夕說話了,語氣依然很平靜:“這樣吧,這個周日下午兩點,還是之前咱們見麵的那家咖啡館吧。”
“那……是你自己來還是……”
“我們一起去,”吳曉夕說,“我跟他已經說過咱們的事情了。”
“啊?你為什麼要跟他說呀?”我大惑,“他……他現在對你好嗎?”
“如果對我不好的話,我怎麼可能重新跟他在一起呢?”
“好吧……”我又開始傷心了,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那……那咱們周日見吧。”
我的本意是挑選一個晴朗的日子,懷揣著好心情,帶著吳曉夕給我的卡去她的公司見她一麵,然後和她共進一頓午餐。結果,我的好心情被澆了一盆冷水。在我給她打電話之前,還在暗自揣摩,高強要是對吳曉夕不好的話,我又能“趁虛而入”了。
在我與吳曉夕見麵之前,夏雲朵約了我一次,她讓我去接她下班,然後把她送回家,順便跟我說點事情。我答應了她,我知道,一定是我舅舅那邊找到了小姨姥姥,試圖讓他們來勸我放棄我姥姥的遺產。我決定,和舅舅鬥爭到底,即使我一分錢也拿不到,也不能讓他們那麼痛快地把我姥姥的遺產全都拿走。
我不敢很早就到夏雲朵的公司樓下,因為我還記得之前在這裡見過給違章停車貼罰單的協警。那時我犯了壞,讓夏雲朵的主管平白無故被多貼了好幾張罰單。
我將車停在了附近的一個商場的地下,然後在商場裡隨便逛了逛。我忽然發現,自從夏雲朵和餘新結婚之後,我還一次都沒去過他們家。我覺得自己不能空手而去,得給他們買點禮物。恰好商場一層有一個禮品店,我進去逛了一圈,似乎沒有什麼合適的東西,我隨便挑了一個花裡胡哨的花瓶,覺得可以擺在客廳。於是讓售貨員幫我包好,結了賬。我拿著花瓶走到了商場角落裡的星巴克,隨便點了一杯咖啡,坐了下來,打開手機,找了一個單機遊戲用來消磨時光,默默等著夏雲朵下班。
夏雲朵六點下班。五點五十的時候,她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到哪了。我說我就在附近。她說,你過來吧,我馬上就下班了。
接上夏雲朵之後,她並沒有著急和我說關於姥姥遺產的事情,而是跟我扯一些亂七八糟的家常。這讓我一度懷疑,她約我到底是不是要說遺產的事情。
我們很快就到了他們家。我把花瓶拿了出來,對夏雲朵說,這是送給你們新家的禮物。夏雲朵接過花瓶,笑著說,你現在經濟情況都這麼糟糕了,還給我們買什麼東西呀?我說,小姨,我現在除了你以外,幾乎已經沒有家人了,你要是還把我當成親人,就收下吧。夏雲朵很感動,她抬手摸了摸我的腦袋,癟癟嘴,說,小樂,我永遠是你的親人。
餘新沒在家。我問夏雲朵,小姨夫什麼時候回來?夏雲朵說,你小姨夫出差去了,今天就咱倆,我也不會做飯,湊合煮方麵便吃吧。我很不解,問,你們平時下班就這麼湊合嗎?夏雲朵說,有時候從外麵買點吃的,有時候去他爸媽那兒吃,最近你小姨夫開始學習做飯了,我也跟著學,但是做得很難吃。說罷,她羞赧地笑了笑。我說,我給你做飯吧,自從和霍曉瑩生活在一起之後,我就學會做飯了。夏雲朵問,對了,我已經很久沒問過她的情況了,她現在怎麼樣了?我說,我也很久沒聯係她了,之前她說她還是單身呢。夏雲朵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唉,這個可憐的姑娘啊。
我打開冰箱門,發現裡麵除了有一些水果以外,並沒有蔬菜之類的,隻是在蛋槽裡放著兩排雞蛋。我說,你們家怎麼什麼也沒有啊,不是正在學做飯呢嗎?夏雲朵說,你小姨夫出差一禮拜,我們提前把冰箱打掃乾淨了。我說,那你自己回來乾什麼,還不直接回小姨姥姥家?夏雲朵說,我在這兒住習慣了,反而不愛回家了。
我們煮了兩包方便麵,臥了四個雞蛋。夏雲朵問我,你喝酒嗎?我說,我還得開車回家呢。夏雲朵說,你今天住這兒吧,正好明天早上開車送我上班,反正也沒有外人,你也住住我們家的小屋,有張沙發床,湊合一宿。說罷,她捂著嘴笑了起來。我也笑了,回想起她專升本二年級的時候,為了逃避小姨姥姥的嘮叨,偷偷跑到我家躲清閒的日子。那時候,我們總是吵吵鬨鬨,生活單調卻不無聊。
“時間過得真快呀,”我感歎道,“一晃都兩年了,那時候你在我家裡,天天好吃懶做的,沒想到這麼快也給彆人當媳婦兒了。”
夏雲朵用筷子敲了敲我的手腕,不滿地說:“什麼叫好吃懶做,當時你也挺懶的呀,在電腦跟前一坐就是一天。”
“小姨,你懷念以前的日子嗎?”
“怎麼不懷念?自從上了班之後,就發現還是上學的時候好,”夏雲朵說,“那會兒多好呀,除了學習以外,什麼都不用操心,無憂無慮的,我有時候特彆想回到小時候。”
“我也想回到小時候,雖然我媽管得比較嚴,但是我也覺得小時候好,那會兒每天都不知道累,不知道疲倦,也沒什麼心事兒,倒頭就能睡著,不像現在……我最近總是失眠。”
夏雲朵看看我,又仰頭看看天花板,然後低下頭,說:“小樂,我覺得吧,即使再怎麼樣,家人永遠都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如果我爸爸媽媽還在的話,他們一定是我的後盾,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隻能靠我自己了。”
“我們都是你的後盾,”她咬了咬嘴唇,不那麼自信地說,“至少我是你的後盾,雖然我不能幫你扛什麼事情,但是我絕對永遠和你站在一起……”
“我舅舅他們什麼意思?讓你來當說客了?”
“既然你已經猜到了,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夏雲朵放下筷子,站了起來,從廚房拿過兩瓶啤酒,用冰箱上的酒瓶起子打開瓶蓋,說,“我們家沒有喝啤酒的杯子,咱們直接對瓶吹吧。”
我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問:“我舅舅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