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和十九年，六月十一。
朝陽初升時候，天工院門前就到位了不少販夫走卒慣用的江州車，賣燒餅的，賣涼飲的，賣水果的不一而足，今天是理工學院考試的日子，腦子快的攤販早早來此占據一席之地。
不多一會，開始有各色馬車，牛車，驢車聚集過來，共計八百七十五名報考生中，有大部分出自京城官宦商賈之家，畢竟知識也是資源的一種，出生在這樣家庭的人，能得到的資源向來更多，這些富家子弟彼此間關係錯綜複雜，隨著各位公子下了馬車，頓起一陣呼朋引伴，稱兄道弟之聲。
小販們的叫賣聲也隨之而起。
京城子弟還好，確有如雲景之流從京郊遠縣天不亮就出門，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原本打算包袱裡冷硬的乾糧解決一頓，沒想到天工院門口多了許多原本沒有的攤販，頓時一喜。
吃著喝著聊著，也有人爭分奪秒，在考試前多翻幾頁參考書。
小公主的車駕從皇城出來，姍姍來遲，簡直踩點。
馬車一到，“哐當”一響，天工院正好大門打開，何剛帶領護龍衛隊，第一次乾起了檢查學生有沒有夾帶小抄之類作弊物品的活。
業務雖新，但查抄本就是護龍衛看家本領，還真給搜出了筆杆子裡塞紙條的；硯台裡套夾層的；迷你版袖珍參考書的……
連同小公主在內的四名女考生從側門進入，通過幾名院內女師傅的檢查後，率先來到那棟掛著理工學院的高樓前。
男考生在搜查出作弊物品取消十五人考試資格後，陸陸續續也聚集到樓前。
禮部轉行的梁隆主任非常專業，點齊人數，走到門口事先準備好的孔子像前，淨手上香，朗聲道“拜聖人！”
在他帶領下，眾考生對孔子像齊齊一拜。
旋即，梁主任轉身麵對眾考生，聲情並茂朗誦了篇勵誌勸學文，不知是哪朝文人寫的還是他自己作的，文縐縐的，在二樓廊外往下俯瞰的葉繁隻聽懂了一字半句，暗自吐槽，那畫像掛墨子還更應景些。
在他的認知裡，考試時間一到，放人入內發卷子就行，沒想到梁主任給自己加了戲。
承和帝倒是對這般做派很滿意，覺得梁主任做事認真，勸學上進之語說得感人。
葉繁打著哈欠，暗自翻白眼。
其實考試的事情不需要他，昨夜和公主殿下做了點新遊戲，這會正困呢，本想偷懶補個眠，沒想到因為小公主考試，老父親也跟著出來了。
嗯，還有郭昭儀也隨行。
很像後世的考生家長。
隨著梁隆不長不短的講話結束，考生們走進樓內，開始循著準考證上的號碼，找到自己的考試房間和座位，院內的一些師傅被拉來充當監考官，發下卷子後，在房間巡視起來。
一場對有些人來說興許改變人生的考試，在鈴聲作響下宣布開始，考試時間一個半時辰。
……
……
“話說這天工院朕也就初立的時候來了一次，今日故地重遊，改變頗大啊。”
離開學院樓的葉繁陪著皇帝和郭昭儀在天宮院內逛了起來，聽到皇帝感慨之語，葉繁心想能不大麼？為了找塊試驗火器的地，西邊的牆直接推了往外麵林子擴了老大一塊地。
霍岩門觸類旁通燒製出玻璃後，院內很多樓都改裝了玻璃窗，豔陽天陽光映射，不時還能晃眼。
大廣場上一座鐘樓充滿機械狂野的美感，秒針一動，哢吱一聲。承和帝看得嘖嘖稱奇“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陸羽的傑作吧。”
葉繁點頭“是的。”
承和帝點著頭“確如你所說，是個天才啊。”
葉繁帶著承和帝與郭昭儀在天宮院內逛著，這次當然不能帶人去高溫難耐的冶煉室，或味道刺鼻的火藥房，兵器庫也算了，畢竟還有個郭昭儀，女人大抵不喜歡這種地方。
還是去玻璃飾品的展覽室最為妥當，對皇帝可以吹噓這東西多麼成本低廉，卻可以狠狠割海外客商的韭菜。
至於郭昭儀，女人對這種晶瑩剔透宛如寶石的東西本就沒什麼抵抗力，一進房間就仿佛進了寶庫，眼神都亮了。
走走逛逛，幾個調香之類的小型實驗室走了一圈，最後連食堂都去瞧了兩眼，正值飯點，考試結束的鈴聲也適時響了起來。
學院樓裡的考生魚貫而出，大多雙目無神，神情僵硬。
文科的東西，實在不懂還可以瞎謅。理科的玩意，不會那就是真的不會，糊弄不了。
考試分兩場，吃完飯下午還有一場，然而，第一場考試就打擊壞了不少學子的信心，有些人已經直接放棄下午的考試，落寞離去。
葉繁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這麼多卷子要他批改，可不得在最開始就刷掉一波。
倒是小公主楊昭的神情頗出乎葉繁意料，竟然看上去胸有成竹的模樣。
葉繁作為姐夫鼓勵了兩句，不影響人家父母孩子天倫之樂，找個地方補眠去，昨晚沒睡好，今晚改卷估計得熬夜，不抽空睡一覺哪撐得住。
……
……
子夜，將軍府書房。
冰鑒驅散著初夏的燥熱，燭光映照，滿室光明。
桌案上疊著厚厚一遝卷子，沒有科舉的糊名製度，卷子是葉繁出的，整座天宮院找不出第二個數理化知識紮實到可以勝任改卷老師的水平，於是隻能葉繁自己上，糊名就屬實沒有必要。
葉繁此時正看著小公主楊昭的卷子，大概知道了那迷之自信是怎麼回事，楊奇不知道自己會出些什麼題，但作為唯一的弟子，他經常做葉繁出的卷子，知道老師出題的習慣。
主攻基礎題型押題，配合題海戰術刷題，算是把應試教育那一套玩得明明白白，小公主報名時刷題刷題說得咬牙切齒，看來確實經曆了一段泡在題庫裡的日子。
至於進階題型，除非天賦異稟，否則不是短短時日能大徹大悟的，卷麵上一片空白。
當然，不隻是楊昭，有一大半卷子都是空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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