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猙之亂當日,我便在這條街上。此處與我的記憶也不相符。”
季如光一邊說,一邊走到幾個采購羊毛製品的人身邊。
“這位兄台,是何方人士?來此有何貴乾?”
一位中年漢子拱手道“回官爺,我乃肅州人,犬子要科舉了,買些被褥臥具。”
另一位年輕的高個子也說“我本沙州人,長途來此,工頭卻克扣工錢,多給張大銀錢,還望官爺做主……”
季如光頷首答應著,拉上公主的手出了人群。
“這幾位,分明是坑道中被禁製殺死的工匠。”季如光沉聲道,“我記得他們的長相。這些人被拉入了須彌境,反以為自己一直活在其中。”
幾個行商見到人多,便把貨架放下,取出一眾胭脂水粉、耳環簪子叫賣起來。
符壽安暼了一眼“你瞧見那些首飾的樣式了麼?簪子上總要綴滴雲珠的——那是京師近幾年流行的款式,怎會出現在八十年前的玉壁街頭?”
“那幾位行商,大概也是途經這裡,卻不幸殞命的可憐人吧。”
符壽安思慮道“我之前以為這個須彌境,隻是夜猙降臨前的娜娜記憶,現在看來,也許不全是。”
季如光點點頭“她以自己的記憶為城,營造了這個須彌境,而一切靠近這裡的神識,都會被她吸收、拘押起來,成為這裡的一部分。”
“是的。這裡不隻是一個虛假的幻境,而是有真正的眾生,沉浸其中的。”
二人站在街頭,看人來人往,並未發現行者們的臉上,有任何痛苦之處。
“他們雖被拘押在此,似乎永生不得解脫,可沒有一個人意識到這點。開店的開店,飲酒的飲酒,絲毫不知自己身處何方,將要麵臨什麼。”
又行了幾步,發現路邊吵吵嚷嚷,一片臨時清掃出的空地之下,圍著數十位觀眾,不時吆喝下注——原來是鬥雞。
“季如光!你快看,這個鬥雞處也有蹊蹺……”
“哈哈,這個倒是無妨,夜猙降世那天,我還在這裡看了一陣鬥雞呢。”季如光的神情終於舒展起來,“玉壁流行這個,一隻好鬥雞,值三十兩銀子。”
“我說的蹊蹺,是莫空曾主動讓我看他記憶——夜猙之亂時,他便隱匿在鬥雞賭場的人群中,盯著一個武官凝視許久。”
“那個武官,莫非是我?”
“現在看來,的確是的。可惜他後來做了什麼,便不讓我瞧了。”
又聊了幾句,幾個軍官輕快地跑過來,圍著季如光,為首的一個大胡子爽朗地笑著“侯爺!怎還不去校場?今日的演兵還等著你呢!”
若不是早先知道雷闖,符壽安真以為雷敬也穿越空間,來到了須彌境中……
“演兵?”季如光猛然想起,那日正好是去校場的路上,一切發生了。
他拉起符壽安的手“一炷香之後,建木開冠,夜猙降臨。”
“娜娜此時在何處?”
“當在赤烏神殿中。”
“速去尋她!”
“侯爺,你在跟誰說話呢?”雷闖頗為納悶。他們也看不見符壽安。
符壽安走到一處裁縫店,站在鏡前,隻見鏡中空空如也,哪裡有一位穿著道袍的年輕女子?
她暫時還不明白,自己在這個須彌境中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