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前門大街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突然閃現出兩個身影。
夏生聞到香味抽了抽鼻子，然後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跟在一旁，心裡琢磨著：難道今日是尚膳局的飯菜不合口味嗎？
九璃來到常來的羊湯小攤前，發現這裡已經搬到了街邊相鄰的三間店鋪裡，但店主夫婦仍和從前一樣忙碌——女主人在後廚操持，男主人則獨自照看整家店麵。
臨近酉時尾聲，店裡人多好不熱鬨。
"陛...?"正陪著老父親一起用餐的孟安，嘴裡還嚼著半塊炊餅，見狀便猛地站起身來。孟岩見狀，連忙伸手死死捏住孟安那蠢貨兒子的胳膊，並賠笑著說道：
"畢公子，快快請坐。"
這小子難道沒瞧見陛下是微服出宮嗎？瞎嚷嚷個啥！萬一惹惱了陛下怎麼辦？一邊說著，他還一邊殷勤地擦拭起身邊的凳子。
自然而然地在擦乾淨的凳子上坐下。
孟安對此輕車熟路，立刻上前去點菜。要知道，陛下還是殿下的時候，常光顧這家小店，可近來卻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來了。
“你的羊肉湯來咯！”店主端著大大的托盤，身形輕盈的如蝴蝶般在桌案間轉動，眉目含笑，仿佛全身有著使不完的力氣。
“生意如何？”九璃用眼神製止住夏生準備過來試毒的動作，取出雙筷子輕輕擦拭後，聲音溫和卻帶著上位者特有的氣勢。
“回公子，還不錯，這日子有盼頭呢！”看到老顧客，他笑得格外憨厚，“這羊肉可是剛獵回來的靈羊肉，香得很，您嘗嘗。”
話畢，起身去招待其他客人。他兒子是三靈根有出息，他們得更努力攢資源才行。
孟岩父子倆的動作瞬間變得優雅起來，失去了剛才的豪邁。隻覺得渾身不自在，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著。
難道是因為和陛下在一起？陛下身上日益增長的威嚴，真是越發的有壓迫感了。
“我先行一步，你們二人慢用。”吃完後，九璃輕笑一聲，帶著夏生離去。
孟岩父子起身，謙謙有禮地略微施禮後繼續大快朵頤碗中的美食！走時意猶未儘地打包了一份帶回府邸。明日以後他事情多了沒有時間過來，那差事在等待著他。
此刻的九璃已經回到了北禦殿，她信手翻閱著最上方的奏折，隨意寫下“已閱”二字後，便毫不在意將其丟在地上。
九璃奮筆疾書之時，夏生悄無聲息地走近，恭敬地奉上一盞銀耳蓮子羹，然後輕輕卷起袖子，開始細心地磨墨。
“蓮子？”九璃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語氣中聽不出絲毫的喜怒。
“陛下，這是太後娘娘送來的，蓮子有安神之效。”夏生輕聲說道，手上磨墨的動作越發輕柔，聲音很輕，但墨汁剛好。。
“這些都是無用之舉。”九璃說著，翻開了揚州剛送來的奏折，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揚子獸？派人去一趟。”
話音落下，暗處便有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離去。
此時，距離年關已沒有幾日，各地的將領們基本都沒有返回鎮守地，今年的雪比往年來的都早一些，禮部奉上年號名單，意圖明顯，奏折被大大咧咧的丟在地上。
除夕宮中夜宴，文武百官像是商量好了一樣紛紛攜其寵愛的幼子或者嫡次子赴宴。
女兒可為後，男兒為何不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到同僚紛紛帶著兒子就知道互相打算，遙遙對視眼裡似乎紛紛閃過殺氣。
“叔父？”正欲出門的九璃，見景王忽現，麵露幾分疑惑，“你這時候不在前殿參加宴飲，來朕這北禦殿所為何事？”
往外走的腳步一頓，還以為有什麼要事，帶著景王至會客廳，示意夏生上茶。
“年前諸多大臣拜訪於我。”景王稍作停頓，這權利果真是件好東西令人折腰，“今日入宮，群臣皆攜其偏愛的公子前來。”
“叔父也有看中的人要送入宮闈？”九璃輕撫腰間玉環，語氣平緩，叫人難以辨其情緒，“大可直言，朕又不是青紅不分？”
“有一故友，鐵了心欲入宮闈。”景王言詞模糊說的不甚清楚，畢竟這事也太？！
他心中清楚，世家公子公子耍起手段來，可不好應付，你看朝堂上就應知曉！
“陛下，諸位大人均已入座，太後娘娘已離鳳儀殿。”夏生匆匆而至，稟報。
“叔父，選秀之事，守孝三年之後再議。大秦諸事尚未進入正軌，怎能兒女情長不顧天下？”九璃近乎明示道，“起駕。”
留於原地的景王，暗自摸了摸下巴，守孝三年是應當的，至於慕華歲？隻能怪他生的不是時候，反正消息他是打聽過了。
年宴之上，男女分坐左右，女眷座位前麵以薄紗相隔，容貌看的不是特彆清楚。
“臣等參見陛下，參見景王殿下。”眾人起身請安，心下疑惑，景王怎與陛下一同？
又瞥一眼身旁打扮過的兒子，甚是滿意，裝扮得清雅動人，溫潤如玉。
那黑色靴子從中間路過，眾人低垂的頭隻能看到黑色玄鳥紋衣擺如墨雲般輕輕掠過地麵。諸位小公子家中都曾被長輩反複叮囑，自然是目不斜視，不敢左右張望。
“免。”聲音清若寒水，令人心生敬畏。
“謝陛下。”眾人起身入座，桌案上擺滿了美味佳肴，然而此時卻沒有一人的目光停留在這些美食上，隻看著場中央等命令。
“今日年節賜宴諸卿，諸卿不必拘禮。”落座之後，九璃悠然開口。
“那臣就不與陛下客氣了，臣敬陛下，願陛下……”李銜起身，口中滔滔不絕念念有詞，如滾珠落玉盤般，一段接著一段，不愧是做丞相的口才。“陛下請。”一口飲儘。
“丞相今天是不是喝醉了？”坐在上首的北靈安目瞪口呆，心中暗自嘀咕，陛下尚在孝期，怎能飲酒？還是說丞相在喝茶？？？
“丞相勞苦功高，隻是朕不勝酒力，就以茶代酒了。願君臣同歡，共樂此宴。”九璃的目光在李銜身上流轉，心中思量，莫不是李丞相在家中飲酒過量，以至如此？
“為陛下儘忠是臣分內之事，臣杯中是茶，自然不敢忘陛下仍在孝期。”李銜連忙解釋道，這個鍋他可不能背著，他背不動！
他怎會忘記先帝孝期是什麼時候？那可是大不敬之罪！好不容易爬上丞相位置，那要是忘記了他不得被流放？？？
“嗯，桌上那道炙羊肉味道甚佳，夏生賜與丞相品嘗。”九璃微笑著說道。
“喏。”夏生端起炙羊肉的精美碟子放在丞相桌案上，轉身繼續在九璃身後伺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