蘸月公子!
這時節,能用來釀酒的東西有很多。
青梅,桑椹,還有荷花,以及園裡的百樣新鮮花卉。
交淺之時,便知他無酒不歡,後來來往多了,體會到他過得有多苦,關於貪酒的厭惡,反倒淡了。
不光淡了,還開始主動釀很多的酒,仿佛那時起,便知道將來會有人將她親手釀下的佳釀一壇壇喝光似的。
隻不過,預感不曾落空,喝酒的人卻一直沒醒來。
一定會醒來的,正如鐘相所言,多虧離開魙境時他傾空了丹海裡的修為,體內空空如也,正好是最佳的器,才能乘下大部分的山神之力。
雖然一直沒醒,也不知何時會醒,但他還活著。
胡子每日覆蓋臉龐,青絲越來越長,指甲生長得奇快,甚至從脈搏到心跳,都與平常無異。
以致於她更願意相信,他不是昏迷,而是魂遊到了他處。
或許是在西方的三途河儘頭徘徊,也許是佇足於羅浮山的秀麗,那時許下的心願,他獨自一人先上了路,等將一切美景看遍,再醒來和她一一說道。
於是隻能等,還會等,等到何時他玩心倦了,想起她來,到時再緩緩歸矣便是。
陌上花開,指日可待。
“教習,”有常從外頭跑了進來,一臉高興地說“昨日燒的那批東西我全部取出來了,有好幾樣成色都很不差。”
黃鞠塵放下手裡的刻刀,立馬跟他走了出去。
小蘿卜甩著肚子跟在她身後。
小家夥仗寵貪吃,吃得越來越胖,肚皮幾乎快要磨到地麵,走起路來搖搖擺擺,十分可笑。
她不光將小蘿卜照看得很好,還有走哪帶哪的辟邪芝,早在今年開春時就蘇醒了過來。
開口第一句,便沒頭沒尾地稱她“娘親”,害她又惱又羞,立馬更正它道“不許這樣叫我,否則我吃了你!叫我……叫我嫂嫂!”
“娘……”
“嫂嫂!”
可是好不容易才彆過來的。
她似乎已經沒了以前的記憶,也想不起過去的名字,可奇怪的是,仍然喜歡年蘸月。
每一夜,都非要趴在他胸口上,才能睡踏實。
年蘸月也不介意——也許介意,可誰讓他不早點醒過來說呢!
黃鞠塵從未趕過她,甚至求之不得。辟邪芝是難得的靈物,被她認定的主人,往往都能辟邪趨吉。
在她繞到後院去觀望那批新燒的陶件時,小辟邪芝也跟了出來。
有常將東西全一字排開,擺在一旁的長案上,她湊到桌前,細細拿起來端詳了一番,有幾件的成色真心不差,有幾件卻壞得十分可惜。
撿出兩個酒盞,她分派道“包好了,給嚴助教拿去。”
有常笑嘻嘻地點點頭。
“其他的放進庫裡,來日誰再上門來要,隻管贈出,不必來問。”
“一個都不留嗎?”有常有些意外地看著她。
黃鞠塵搖搖頭,“能看的,就隻有這兩個盞子,其他的既好,也不好,誰看得上誰便留下吧。”
有常不再多說什麼。
黃教習的性子,經過這兩年的相處,他已經摸得一清二楚,但凡是她看得上的東西,哪怕隻是一根不起眼的刻刀,誰碰都不行,看不上的東西,就算價值連城,她都不會多看一眼。
交代完後,抱著小辟邪芝掉首回屋,多走幾步,乍然覺察到一分異樣。
一低頭,小蘿卜不見了。
以雙足為中心,目及範圍成圈的擴散,找了許久,卻怎麼都沒找出它的影子。
也許是先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