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皇後似乎有些驚詫,她的眉眼微動,片刻後,竟然露出一點笑意,搖了搖頭,發間的明珠墜子也跟著一並輕晃起來,她輕聲道“臣妾怕呀。”
“可事已至此,臣妾說怕,皇上就不殺了嗎?”
皇後踱了一步,妝花織金的裙裾擦過地麵,在燭光下投落輕盈朦朧的影子,她道“皇上有一副仁義溫柔的心腸,可這仁義與溫柔,卻未曾分給旁人一星半點,就連先皇後也隻在身死之後,才得到了皇上的幾許愧疚,臣妾一個大活人,又能從皇上這裡求來什麼?”
崇光帝雙目微睜,他想說什麼,卻低低地咳嗽起來,皇後恍若未聞,她盯著地上淺淺的影子,聲音不大,自有一股堅定在其中“臣妾的命,是臣妾自己的,生且由不得我,難道死還不能由我嗎?”
聽了這話,崇光帝心驚不已,一邊咳嗽著,一邊喝止道“你敢——咳咳咳……”
皇後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崇光帝扶著床,好容易才停止咳嗽,喘了一口氣,道“你……說這話,是心裡怨朕?”
皇後淡聲道“臣妾不敢。”
崇光帝緊盯著她,繼續道“你覺得朕把明卿做公主養,是為了防著你,是為了日後要讓他繼承大統,不想將皇位留給燕涿,是嗎?”
這話一出,皇後倏然抬起頭來,對上了崇光帝目光,他一字一句地逼問道“你為何不敢承認?上官瑤,你就是想要插手朝堂,想要這無上的權勢,難道朕說的不對?”
他雙目銳利,厲聲道“可你覺得朕會將皇位傳給一個來曆不明的野種嗎?!燕涿是從哪裡來的,你比朕更清楚!當年你是生了一對龍鳳胎不錯,可那個男嬰,你告訴朕,他活下來了嗎?”
皇後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無比,這是她今日第二次失態,第一次是在崇光帝初初清醒過來的那會兒。
此時此刻,她的身子止不住輕輕顫抖起來,宛如風中的落葉,幾乎要站立不穩。
她一個踉蹌,用力扶著身旁的桌,閉了閉眼,低聲道“原來皇上都知道啊……”
崇光帝大喘了一口氣,沉聲繼續道“孝嘉皇後曾為朕生過三個兒子,前兩個皇子,一個是死胎,一個未足月,明卿出生之後,亦是重病纏身,九死一生,險些沒能活下來,大師說,是朕命數如此,注定子嗣單薄,此生唯有一子。”
他看著皇後,道“可燕涿長到如今,生病的次數屈指可數,他長得不像朕,也不像你,這麼多年來,朕從未提起過此事,不就是因為——”
“可那是臣妾的錯嗎?皇上!”皇後驟然睜開雙眼,她的眼眶通紅,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暴露自己的情緒,激動地道“臣妾的兒子活不下來,是臣妾的錯嗎?!”
崇光帝呼吸一滯,皇後死死盯著他,眼裡含著淚“走到今日,是臣妾的錯嗎?”
崇光帝有一句話說得沒錯,她心裡是怨的,可直到剛才,她突然間不知究竟該怨誰了。
耳邊又響起多年前的那一番對話父親,為何不讓女兒與大兄二兄他們一起讀書了?女兒也想聽先生講課。
你是女孩,那些課不必聽。
為什麼?
你若生為男兒,自不必問今日這樣的話了……
她想起那些對話,眼中露出幾分茫然之色,神色都有些恍惚,是她錯了嗎?
……
大殿外。
秦雪衣忽然想起一事,小聲問燕明卿道“卿卿,我喂皇上喝符水的事情,他都記得清楚,你說他是不是……”
什麼都知道啊?
燕明卿頷首,壓低聲音答道“父皇當時人雖然是昏迷著,但是什麼都能聽見,也能感覺到。”
秦雪衣震驚了“他裝的?”
燕明卿想了想,道“也並不是,你還記得了覺大師寫的那一封信嗎?”
秦雪衣點點頭,因為那信紙上寫了一個碩大的藥字,所以她才會給崇光帝喂符水,不禁疑惑道“難道信上說的是假的?”
燕明卿道“是真的,隻是那個藥,指的是寫信的那一張紙。”
了覺大師說的藥,就真的是藥,半點兒都沒作假,燕明卿當時拿著那信看了許久,才從中窺見些許端倪,他把那張寫了藥字的紙泡在水裡,原本的墨字頓時融化了,水也成了淺淺的褐色,散發出清苦的草藥味。
然後他就將那碗藥給崇光帝灌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崇光帝,我不能動的時候,你們都給我吃了啥?
就快完結了,嗷!等我努努力撒糖!
我還有一個腦洞向的番外,特彆想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