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夷吾收回視線,重新看向俯身拜在自己麵前的得意門生姚子雲時,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任何一個反駁的字眼,因為他說到底也還是儒家之人。
心裡的怒火已經悄然熄滅了,反而還有些許的嫉妒。
為什麼。
不是他在修身林裡的深處,見到的這十六個字呢?
又為什麼。
他隻能坐在這裡呢?
姚子雲可以去拜見徐先生,隻要無視李夷吾的眼神警告就行,但是李夷吾卻沒法效仿姚子雲,因為他確確實實沒法卸下玄雍國施加在他肩膀上的壓力。
有此想法的遠不止是李夷吾一個人。
就連梅子理都在反複咀嚼著這十六個字,越是細想越覺得妙極,沒法說出半個不字。
甚至有那麼幾位書院大先生,都在歎服這十六字之後,遙遙朝著坐在何大先生旁邊的徐年拱了拱手。
其中便包括了銅鼓書院的嚴海立。
雖然嚴海立這幾位書院大先生什麼都沒說,但一切又何須言語呢?
儘在這一禮之中了。
不過也不是人人都能洞悉我心即理這十六個字,來自百羽王朝的化形狐妖白玲兒便是聽得有點迷糊,倒不是覺得這十六個字不好,隻是如聞天書,玄妙歸玄妙,但卻說不上來是妙在哪兒了。
白玲兒看了眼淡然自若的徐年,有點沒好意思開口問正主,拉了拉旁邊站著跟個侍衛般的高勝凶的衣袖,低聲說道“老高老高,你和我說說唄,這十六個字是怎麼個解法?我聽著有點糊塗,怎麼這些大先生小學生,一個個都恨不能拜倒在徐真人腳下一樣啊。”
高勝凶斜睨了白玲兒一眼,不悅道“真人雖然沒錯,但這裡是儒家聖地,你不說聖賢,好歹也該稱一聲先生,以示尊敬!”
白玲兒眼睛都睜大了。
不是。
之前是誰堅持喊真人的來著?現在倒是糾正起我來了。
改口改得也太理直氣壯了吧!
“行行行,徐先生就徐先生,老高你快和我解釋下這十六個字吧。”
鑒於開口問的是白玲兒,高勝凶認真想了想,然後說道“這樣吧,回去之後我挑幾本書給你,你先看,看完之後我才好給你解釋這十六字的意思,不然我很難和你解釋清楚,畢竟我心即理這四個字你都琢磨不明白,你隻會想我心是我心,天理是天理,怎能混為一談。”
白玲兒勃然大怒“你不說就不說,我還不稀罕知道呢!”
因為她確實想不明白我心即理。
理她懂。
萬物運轉之規律。
但我心怎麼就是理了呢?
我心所想還能取代萬物運轉之規律?
難道是暗合儒家的言出法隨?
撂下話之後,白玲兒又有些心癢,但總不能再開口向高勝凶問了,不然她臉麵何存?
轉頭望向了張天天。
這小姑娘天天跟在徐年身邊,想必也是知道的吧?
“天天姑娘,請教你一個問題啊,這我心即理是什麼意思啊?”
張天天轉頭看向白玲兒。
隻是笑了笑。
給了一個你懂便懂,不懂我也沒轍的眼神。
畢竟……張天天也不懂。
她看過的書不少,但多是醫書,隻不過她天天跟在徐年身邊,在這樣的場麵下也不好意思開口說自己不懂,那樣豈不是顯得很沒麵子。
“……哈哈哈哈!”
突然哈哈大笑的是何奇事。
這位有鹿書院的大先生趴在了案上,以手捶桌笑不可支。
此舉無疑有些失禮。
但此時卻無人有心情在這細枝末節上麵攻訐何大先生了,因為梅子理等人用後腦勺想也想的到,何奇事這定然不是突然發病了,而是要發難了。
“當致良知!致良知——良知……”
“徐先生……哦不對,如今當是徐聖賢了!這十六字字字珠璣,可成儒家一脈,說的極好,說的極好啊!尤其是這最後四個字,最是妙哉,最是合乎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