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了一生!
再一次經過換乘公交車的痛苦,這就回到了原來他所熟悉的城市裡,這裡依舊不時寒風呼嘯,長街上的人流湧動,車來車往,熱鬨、繁華、喧囂。
可是他卻似乎覺得自己方才忘記了一些什麼,仔細想了半天,這才有所恍然大悟,原來是忘記去方才大學門口那公路對麵的護城河邊上走走,或許方才的心中唯有鋼筆墨水吧?嗬嗬,無所謂了。
這又是經過短時間的恢複,暈車狀態正在逐漸消失,到了古鎮巷子門口不遠處的拉麵館,裡麵熱氣騰騰,更是空調的溫暖令人感覺身在天堂似的。曾經,他與麗麗數次來到這裡吃飯,而現在他所擁有的,隻是麗麗所贈送的人生方向。
吃過沒有香菜的拉麵,回家,在路過巷子口的小商鋪時,老頭依舊坐在裡麵,依舊拿著他的紫砂杯,又是什麼也沒有改變過一樣。
瘋子進入商鋪,老頭迷惑“你要買什麼嗎?”
啊?他也是瞬間迷惑,老頭竟然問他需要買什麼?老頭不是有預測的神秘力量嗎?可是現在的瘋子無奈中笑著“拿瓶酒吧?要金六福。”
老頭笑著起身,然後就是以往的程序,找錢,最後老頭又是坐於原處,好似方才的事情就從不曾發生過似的。
瘋子他走在這熟悉到可怕,而又似無比陌生的小巷中,小口小口抿著手中的白酒,提著塑料袋裡的鋼筆墨水,看著邊上的風景。一陣寒風吹過,發出呼呼的怪叫聲,其實,這聲音並不可怕,可怕的隻是,這裡充滿了曾經的室友,乃至曾經曾經的室友,甚至是麗麗的身影,一切的一切恍如昨日一般,浮現於腦海之中。
回到宿舍,因為太過寒冷,隻是開著神似夕陽光彩的鎢絲燈泡,在這亮光之下,為麗麗所贈與他的鋼筆,換上了新的筆尖,新的筆尖是銥金筆尖,比較硬,彈性當然沒有金筆尖那麼完美,但是對於他這位真正意義上的初學者來說,正好。
甚至他還將床頭塑料袋裡的手帕打開,為那支四分五裂的鋼筆,也上了新筆尖,隻是筆身上的小零件掉了,不能拚湊起來,看來需要一瓶三秒膠水才行,但這件事情明天再辦,而現在,需要的隻是,試試手中的鋼筆。
手指頭在這刻無比生疼,尤其是在這寒冷的天氣中,這種生疼簡直鑽心,就像是有人拿刀子生生地在割除手指上的肉一般,都說食指連心,或許這就是原因吧?但,這完全不能阻止他心中的方向。
記錄,銥金筆尖的確挺適合他目前的水平,所以記錄今天的所見所聞,記錄在大學附近的感想,現在,這所謂的記錄已經不再局限於以往那樣,以往隻是記錄,而現在卻漸漸地,似乎擁有了他自己的所想,所思。
而在瘋子他記錄的這一過程中,一直聽到隔壁徒弟們在抱怨,他們怨天尤人,他們咒罵公司,說著工資不管怎麼算都太低,除過一些開銷以外,根本就不賺錢,甚至還要貼錢進去,訴說著,這根本不是在上班,這簡直就是在自殺!
自殺?或許吧,或許他們這才感受到了工作的殘酷,感受到了這個世界深深的惡意一般,現在的他們,不再訴說沒有遊戲就似沒有了生命,更不再訴說著所謂網絡公司是天堂。曾經,他們隻是被網絡公司的外表所迷惑,而現在,卻看到了真實的網絡公司,僅僅一個月,甚至還沒有到發工資的時刻,他們的內心對於天堂的描述,簡直就是天壤之彆。
可是瘋子他又明白,自己無能為力,他隻是一位凡俗至極的瘋子,甚至就在不久之前還迷茫絕望,而現在卻似充滿了一些力量似的,但這些力量完全不足以幫助他自己的徒弟們,他隻能睜著眼睛,默然間,更是靜靜地聽聞著他們的抱怨,然後預測著再一次的永彆。
……
是的,這場永彆來得非常迅速,也就是在不到十天之後的今天。現在,瘋子他依舊坐在自己的電腦邊上,打著無聊的遊戲,可是整個房間裡的氣氛非常詭異,沉默,真的是沉默,更是寂靜,寂靜到可怕,寂靜到唯有零散的鼠標和鍵盤聲音。
因為這群徒弟原本就是月初來到的公司,他們整整在這個所謂的天堂中付出了一個月,可拿到的工資沒有任何一個人超過六百塊錢,這真的是工資嗎?除過房租和每天的晚飯,還有一些必須的生活費用,能剩下錢嗎?顯然不能,所以他們沉默著,似乎在渴望什麼人能拯救他們似的。
他們沉默了許久,這才開始交流,他們輕聲說著,馬上就要過年了,可是自己沒有錢,這連回家都沒有臉,這還做個什麼啊?瘋子迷惑,原來回家是需要有錢的啊?沒有錢,連回家都覺得丟人,可是這種思想觀念是從何時開始蔓延的呢?不知道,可瘋子他卻明白,家,甜蜜的家,天下最好的莫過於家,可是?他自己沒有家。
不對,這刻瘋子他思緒萬千,他想到了奶奶,想到了過世的父親,還有母親與妹妹,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麼樣了,奶奶還在為父親的債務所崩潰著嗎?或許吧?但如果從孝道而論的話,瘋子知道,他是這世間最大的惡魔。
可是瘋子他又不想想起這些事情,他隻是覺得自己並沒有家,所以將這一概念必須從腦海裡剝離出去,所以他又喝著白酒,隻是,他似乎永遠再也不會咕咚咕咚地猛喝,也隻能是小小抿幾口一樣。
也正是在瘋子他思緒萬千,意圖借助酒精麻醉自己的這一時刻,他的徒弟們從其他老員工那裡得知了一些事情,雖然他們想問瘋子,可是瘋子什麼話也不說,可總之,現在徒弟們得到了他們所想知道的事情。
所以,這些徒弟們又一次去了老板的辦公室,他們要求將目前遊戲賬號上的金幣數量,全部全部兌換成人民幣,而老板似乎對於這一切早已司空見慣,很快,這群徒弟再一次離開了這裡,他們腳下的步伐迷茫至極。
可是對於瘋子他而論,似乎這種事情已經曆過太多,所以心情已沒有什麼比較大的起伏了吧?故此,他隻是苦澀至極中,看著自己電腦桌上,這零散的四五包香煙,這次的報恩真少呢,或許也隻是大批徒弟們真的沒有錢吧?
右手邊?原本是位山西的孩子?他認為這裡是天堂?他會付出所有的努力?他不想像他父親一樣做礦工?或許是吧,或許也不是,總之,目前瘋子他的左手邊是一台空電腦而已,真的僅此而已。
我們所有人的夢想終點是金錢?不對,應該不是金錢,我們所有夢想的終點,可能是金錢所能換取到的那些物品,乃至人與尊重,或者也是所謂的成就感?對的,金錢就可以帶給我們這些,可是瘋子他此刻摸著自己口袋裡的銀行卡,他知道,如果再這樣下去,他也必須得離開網絡公司,因為他的工資根本和開銷不成正比。
所以他又是小小抿了幾口白酒,非常清醒中掃視了這個房間,太空了,真的太空了,然後他又看向自己的左手邊,一位非常漂亮的小姑娘,染著黃頭發,她是本地人?隻是此刻瘋子覺得他自己的思維有些虛無縹緲的感覺。
他開口“小姑娘?哦,不對,娜娜,你不離開這裡嗎?”
對的,她是張娜,張娜咧嘴苦澀一笑“離開?去哪?電子廠累得要死,這裡還好一些,每個月工資夠自己花就行了,我父親這樣說,而且我大哥也沒有走。”
瘋子聽後呆呆笑著,夠花就行?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知足者常樂?不對,瘋子他突然意識到了些什麼,隨即又是轉頭詢問張娜“你們不是學生?不是寒假工?不是一起的?”
張娜睜著老大的眼睛,眼睛真的好大“師傅啊,我們認識都一個半月了吧?你不知道我們是人才市場過來的嗎?”
人才市場?哦,這樣啊,瘋子為他的愚蠢而默然低頭,他的愚蠢隻是根本就沒有去了解過這批徒弟而已,或許隻是不想更加深刻的了解吧?總之,現在這群徒弟幾乎全部不在了,隻是留下了桌子上的幾包香煙,不,還有邊上的張娜。
晚上回到宿舍以後,瘋子他又是將這件令人痛苦的離彆之事記錄在了筆記本上,並且還有了他自己的一些感悟,主要就是祝福這群他自己曾經的徒弟們,能找到好的工作,能找到所謂的夢想之地,雖然這句祝福似乎永遠不會實現,可他還是虔誠地如此記錄著。
瘋子出門,準備上洗手間,卻又打開了隔壁房間裡的燈,這裡已經不再擁有吵鬨,甚至連所謂的怨天尤人與沉默都不再擁有,因為大批的徒弟們壓根就沒準備在這裡過夜,他們帶著自己的必需品早就離開了這裡,目前的房間裡隻是淩亂的煙頭,甚至還有幾個空空的酒瓶,那些酒瓶裡麵曾經的白酒,是不是將它主人的夢想給淹死了呢?不知道,完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