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梨麵色一變,如遭雷劈。
若說在這個陌生的世道,還有誰能讓她牽腸掛肚,那就隻剩下這個腦袋不靈光的大傻子了。
傻子他人笨,可卻是實心實意待她好。
這會兒聽到他哭哭啼啼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聲音,她心中揪的疼。
簡石公公見她住了腳,臉上表情猙獰的可怕,他吸著涼氣輕‘咦’一聲,“咦,小子,這是咋的了?腳下生根走不動了。”
收回心神兒,沈長梨堆起個笑意來,摸了摸耳朵。
“公公,這是誰啊?哭的跟個孩子似的。”
簡石公公眼眸往西南方向瞟了瞟,“你說馬號裡關著的那個傻子呀?”
沈長梨點頭,“他怎麼了?”
簡石公公歎息一聲,“按說這個傻子也夠倒楣的。我們家主子爺有個寶貝,被他家那個傻媳婦給偷了。原本我家主子爺已經放了傻子,可傻子的媳婦兒竟然跑了,這傻子還眼巴巴跑到外苑門口哭著要人。這不,正好被守門的侍衛給逮著了。我家爺說了,若是到明兒晌午他家傻媳婦還不拿東西來換人,就把傻子剁成肉泥喂狗……”
簡石公公說的隨意,沈長梨心卻像被冷刀子割。
那個混蛋說的出,做得到。
傻子在這裡很危險。
沈長梨魂不守舍地出了彆苑,她在琢磨著,難道那廝並沒有拿到小黃魚嗎?
可她外公的手劄卻在他手裡。
沈長梨覺得有必要回桃花堡一趟。
“阿離,你在靖王的暖閣裡待了那麼長時間,你快說說,靖王都對你說了啥?”
阮銀翹抱著沈長梨的一隻胳膊又開始問長問短。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都快溢出水兒來了,儼然一個懷了春的姑娘,絲毫沒察覺沈長梨的不對勁。
沈長梨無心應付她,“怎麼,上心了?也想如藍玉兒那般倒貼上去?”
阮銀翹小臉一下子紅了,嬌憨地咬了咬唇。
“方才你在暖閣與殿下看診,我便在窗戶外偷偷地看了一眼。殿下,果然是風姿卓絕的人兒,世間難找的好皮相。怨不得整個流馬城的閨閣女子都快瘋了,有哪一個不對殿下上了心?”
瘋了,真是瘋了!
現在的沈長梨聽不得任何一人說那個魔頭的好。
她咬著牙瞪著阮銀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越是漂亮的男人越有毒。像他那樣手握重兵,權傾天下,身邊還會缺了女人?說不定家宅裡的女人已經多了去了,跟著他有什麼好?”
阮銀翹卻不認同,羞答答地紅了臉,“要能如願,哪怕與他做個侍妾也是心甘情願的。殿下神仙般的人兒,即便隻是看著就讓人心魂動蕩,更彆說與他做夫妻……”
沈長梨聞言,腦海中就浮現出蕭衍看小黃本的德行,頓時鄙夷地撇撇嘴。
“阮銀翹,我警告你,彆對不該動心思的男人動心思,否則,最後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阮銀翹抿抿嘴,根本對沈長梨的警告無動於衷。
依舊搖著她的胳膊,阮銀翹很八卦地道,“阿離,你聽說了嗎?藍縣令尋了好些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天天往彆苑裡送,可都被靖王殿下原封不動給送了回去。據說他潔身自好,一個都沒碰那些姑娘。要我說啊,肯定是那些姑娘長的不夠美,殿下他根本就看不上……”
沈長梨鄙夷地嗆她一聲,“就你美!你趕緊回彆苑等著,靖王一準能看上你。”
阮銀翹聞言一下子甩開沈長梨的胳膊,幽怨地歎息一聲,“長得再美又如何?殿下那龍彰風姿的人物,又怎麼會看得上我這等貧家女兒?我不過是思慕一下罷了,又怎真敢動那份心思?!將來,還不是由我爹做主,隨便找個兒郎嫁了。”
她失落的表情顯而易見,沈長梨真誠地勸道。
“找個憨厚老實的兒郎嫁了有何不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兒女成群,相守到白頭。你哪裡曉得?那些貴人們的後宅,女子爭寵,勾心鬥角,形同水火。能不能活著到老都不一定呢!”
“可是世間那麼多女子都想嫁給貴人,即便是做妾,也是心甘情願。”
“夫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不要光看彆人外表的光鮮,內在舒適自在才最重要。阮銀翹,選男人,好高騖遠要不得。”
阮銀翹聽她說話一套一套的,抿抿嘴,再沒說話。
二人回到濟世堂,雖說沒賺回那一千兩,但阮老板依舊很歡喜,能攀上靖王比什麼都重要。
不出半日,整個流馬縣城的人都會知道他們濟世堂給靖王殿下看過診了,這名聲,比臉上貼金都榮耀。
可沈長梨卻心不在焉,與阮老板敷衍了幾句,便一頭鑽進自己的小房間。
從床底下摸出這些許日子攢的銀子,沈長梨向阮老板告假,說想回家裡看看。阮老板覺得是人之常情,想沒想就答應了。
沈長梨腳不沾地出了濟世堂,先去集市買了些細糧和肉,又備了些乾果蜜脯,扯了幾尺花布,雇了頭驢,風風火火就回了桃花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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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身短打男裝,氈帽壓的很低,村民們雖然指指點點,卻似乎都沒認出她。
來到傻子家住的茅草屋,一抬眼就看到柳姑姑失魂落魄地坐在門檻上,顯然是哭過了,兩眼通紅。
沈長梨趕緊跳下驢子,走到柳姑姑麵前,“姑姑,我回來了。”
柳姑姑迷茫地看著她,搖頭,“我不認識你。”
沈長梨二話不說,扯著她就回到院內,“姑姑,是我,薇兒……”
她拿下氈帽,又捋了捋頭發。
柳姑姑眼睛一亮,隨後眼淚就下來了,扯著她就打,“你個小災星,去了趟縣城就沒了影,安歌也魂不守舍的,悶在家裡幾天又跑出去了……”
沈長梨心裡也難受,她不能與柳姑姑解釋,隻得向她保證,“姑姑,你放心,傻子他沒事,我一定會把他帶回來的。你先彆哭,我給你帶了些東西,你先吃著。我回村的事,切莫對外聲張。如果有人問,你就說是外地親戚。”
柳姑姑醒悟過來,也不打了,隻哭著點點頭。隨後到門外驢子上去拿東西,沈長梨借機進了自己住的小房,裡麵似乎依舊是她走時的樣子。
她急忙到床底下去摸她的盒子,果然,沒有。
她站在床上,手摸向房梁。
那裡,也沒有了小黃魚。
心一下子亂如麻!
她不敢問柳姑姑,小黃魚的事,知道人越少越好。
難不成是蕭衍得了小黃魚後,又故意拿傻子威脅她?
她不敢賭。
如今沒了小黃魚,明日晌午她要怎樣救傻子?
沈長梨坐在床上煩躁地揉了揉臉子。
回去的路上,沈長梨騎在灰毛驢上想破腦袋也沒想出辦法,但,她不是自私的人。傻子是因她才被蕭衍逮著,即便舍了她自己,也要將傻子救出來。
剛進城,沈長梨就聽到了一個消息。
說‘青桃書院’的柳太傅知道靖王暫留流馬縣城,便將自己埋了十餘年的桃花釀啟出,要送於靖王,祝賀他得勝歸朝。
靖王今日已派人去取,聽說明日一早就能將桃花釀運回。明日靖王要在彆苑大擺宴席,為將士們慶功。
沈長梨勾了勾唇,瞬間計上心來。
拿定主意後,沈長梨回到濟世堂便忙活起來。隨後她又尋了個借口跑出去,拿著銀子到了城西的鐵匠鋪。
對那個打了一輩鐵的老鐵匠,拿出了一個他從沒見過的圖案。沈長梨對他比畫解釋了許久,總算讓老鐵匠明白了此物件的構造。
接著,她又逛了成衣鋪和胭脂鋪,隨後才急匆匆趕回濟世堂。像往常那樣,和顏悅色地應付客人。
渾然沒有讓阮氏父女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