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人,年逾三旬,容貌俊挺,卻是病懨懨的,不止聲音虛弱無力,麵色亦是慘白毫無血色,竟是坐著輪椅,被人推著緩緩而來。
“大哥!”陸遙連忙拱手。
這病態男子,正是承襲爵位的第二代鎮國候,亦是他的兄長陸虞!
彆看這位鎮國候而今病魔纏身,弱不禁風,甚至難以走動,曾經卻也是橫刀立馬,統領千軍,殺得長城外妖魔哭爹喊娘,聲名顯赫。
隻可惜曾經的天策軍副統帥,眼下雖承襲爵位,位高權重,卻是體弱多病,就連始皇帝亦時常惋惜,倘若陸候不糟當年變故,身體完好無損,依舊能帶兵殺敵,長城外的妖魔怎敢屢屢犯邊?
曆代陸候,皆可保國無虞!
這也正是陸虞的名字由來,亦是始皇敕封陸家爵位為“鎮國”二字的期許!
曾經令長城外妖魔心驚膽顫望風而逃的陸虞,眼下就連說話都無甚力氣,或許是想到陸氏一門,都是何等英雄好漢,偏偏出了陸遙這麼個胸無大誌隻知流連煙花柳巷的紈絝之徒,不禁劇烈猛咳幾聲,歎道“我知你不願到刑部就職,心中憤懣,亦怨懟為兄為你謀了這份差事,隻是小二啊,你也老大不小,若仍舊這般蹉跎下去,如何能對得住父親的在天之靈?”
聽得大哥這般語重心長,陸遙垂著頭,規規矩矩的聽著。
就算他再混蛋,對於自己這位大哥,還是頗為敬重的。
帶著現代人的思維,來到這個妖魔人共存的世界,他自小所做的事,所說的話,都難以被人所理解,以至於成了整個鹹陽城都口口相傳的“虎父犬子”
可唯有這位大哥,從來不曾輕視他,反而是為他操碎了心。
其實他並非從一開始就不知進取,也曾壯誌滿懷過,以為能憑借現代人的記憶,在這個世界大展身手,無奈現實給了他一記狠狠地耳光。
他曾想過在修行上有所建樹,如此便能代兄領兵,征戰沙場,最不濟也可馳騁江湖,仗劍任俠,然而卻因“紫府”難開,無法修煉,隻能作罷。
可饒是如此,他也並未氣餒,便想著棄武從文,位列朝堂,匡扶社稷,隻可惜籌備數年,卻連鄉試也難以通過。
文也不行,武也不行,他終於是自暴自棄了。
聊以慰藉的是,憑借著現代記憶,他還能吟些唐詩宋詞,還能造出些稀罕玩意兒,譬如香水等受女性青睞之物,泡妞的手段又是登峰造極,撩撥的秦樓楚館中的那些鶯鶯燕燕神魂顛倒,卻是在脂粉陣中過了把當將軍的癮。
溫柔鄉中廝混久了,意誌也越來越是消沉。
建功立業,有何樂趣?
何如對酒當歌,美人在臥,吟詩對賦,豈不快哉!
所以他並不想入職刑部。
更何況這份陸虞為他辛辛苦苦向始皇帝求來的官職,還是天牢典獄!
天牢何等所在?
那是大秦最為陰森恐怖之地!
陰冷潮濕,暗無天日!
更關押著無數窮凶極惡之輩,甚至是妖魔!
據說那裡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怨氣以及濃烈的血腥味,令人無法忍受。
陸遙不想去。
可他更不想看見大哥失望的眼神。
默然良久,他噗嗤一笑,走到陸虞身後,握住輪椅上的把手,推著大哥往花園緩緩走著,說道“都病成這樣了,整天還操心這個操心那個,這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康複?”
陸虞淡淡道“我這身子,早已是風中殘燭,好不了了。若是不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上進一些,日後有能力扛起鎮國候府的大旗,為兄就算是死,也不會瞑目。”
“呸呸呸!”陸遙急道“什麼死不死的,大哥你長命百歲,說什麼喪氣話!”
陸虞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大哥,六部中那麼多職位,你為何偏偏將我塞進天牢那種鬼地方?”陸遙旋即不解道。
陸虞苦笑道“還不是你這些年來做了太多荒唐事,以至於人儘皆知,就連陛下也略有耳聞。。”
陸遙一怔道“我這名聲都傳到陛下的耳朵裡去了?”
鎮國候遙遙頭道“礙於為兄這點微薄顏麵,陛下倒是沒說什麼,隻是不得不考慮百官的反應,畢竟,大秦官場不許廢庸碌者容身的鐵律是陛下親口說的,而今卻又要親自打破”
陸遙道“所以就將我丟在天牢那等並不能直接介入朝堂的地方,也免得讓我這顆臭狗屎臟了河清海晏的大秦官場?”
“就算是如此,百官亦是反應激烈,想必你也聽說了,而陛下沒有妥協,可見對我鎮國候府的愛護。”陸虞輕輕歎道“小二啊,陛下和我,皆對你寄予厚望,你可莫要辜負啊!”
陸遙默然片刻,忽的展顏笑道“放心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