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死後,瀟水人感念他生前恩德,又因著其釀酒技藝高超,將其奉為酒神,連年祭祀,漸成習俗。”
“至於其妻子,自然也成了酒妃娘娘。因其化為青虹而去,所以不置神像,隻用一件青衫祭拜。但實則,咱們不常拜酒妃,也就各大小酒坊每年釀酒之初,會使家中年輕女子穿上供奉的青衣,裝作酒妃以慰酒神相思之苦,以此求得酒釀香醇。”
這故事聽完。
前頭部分雖老套但還正常,可這後麵……
李長安咂吧一幾下。
這什麼個破習俗?
這酒神不是正經神啊!
“要是家中沒有年輕女子呢?”
薄子瑜嘿嘿一笑,剛要作答……
“前麵的可是李道友?”
…………
“聽聞道友先斬虎姑婆,又誅二俎鬼,某在病床也覺精神一振。”
在街頭叫住李長安的,竟是多日不見的圓臉道士馮翀。
“哪裡,適得其會罷了。”
李長安謙遜了幾句,瞧見他麵色尚有些憔悴,便問起近日狀況。
“自魑魅那一夜,幸為道友所救。”
“此後,就一直在城外水月觀中掛單療傷。多虧真人遣小童精心照料,再加之,身上還有從師門帶出的丹藥。於是傷勢漸漸好轉,今日也能下地活動。”
“正巧,城內有戶人家上門求助。我一來感念真人恩德,二來也為盤纏將儘,於是替真人走上這一遭。”
三人一邊走,一邊敘話,直到一戶人家當前。
“就是這家了。”
馮翀邀請道。
“不如同去。”
“事後也好小酌一杯,我正想聽聽城中‘妖變’詳情。”
李長安笑道。
“敢不從命。”
…………
這戶人家姓候,看來已等候多時。
外麵才敲門,裡頭主人家就立刻帶人迎接了出來。
男主人神情憔悴,想來家中事件讓其分外困擾。
在看見沒來青萍真人,卻反倒來了兩個道士一個捕快的古怪組合後。
雖有失望和疑惑,但也頗具風度的拱手致禮。
“辛苦道長上門一趟了。”
“真人所托,不敢不儘心戮力。”
馮翀還了一禮。
念想著從李長安處打聽近日風傳的“妖變”詳情,也沒有多過客套寒暄,直接開門見山。
“我在山上聽聞是貴夫人有癢……”
他扭頭瞧向男主人旁邊那個神態親昵的女人。
“這位可是?”
侯員外沒搭話,神色一時卻有些不自然。
倒是那女子主動盈盈一拜。
“道長誤會了,要勞煩道長的是妾身的姐姐。”
侯員外趕緊點頭,招呼仆役。
“快去喚夫人出來。”
尷尬的是,半炷香的時間過去了。
他口中的夫人卻遲遲未出,倒是後院隱隱傳來一些喧嘩。
不多時。
那個仆役去而複返,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三人就見得他臉上驀然陰雲密布,勉強告罪一聲,便氣衝衝往後院而去。
道士仨見了,互相使了個眼色,施施然跟了上去。
到了後院。
隻見一個大肚子的婦人正在推攘著兩個婢女,瞧見了侯員外,更是大聲喚道。
“阿郎快來救我,他們要害我的孩子!”
“胡鬨!”
侯員外剛要作色,但又想起屁股後麵還跟著三外人,隻好勉強壓住火氣。
“她們是帶你出來看病,如何是要害你?”
“看病?”
婦人呆愣愣搖了搖頭。
“我沒病啊。”
說著,目光轉向了道士三人,卻是猛地往牆角一縮。
先指著馮翀。
“這人賊眉鼠眼。”
又點向薄子瑜。
“那人凶神惡煞。”
“呀!”
最後驚呼一聲,看向了李長安。
“這道士長得奇形怪狀的。”
“都不像好人哩,阿郎,切勿被他們給騙了。”
“他們要害我們的孩子!”
呃……道士不自覺摸了摸臉。
人生二十餘年,第一次得到這麼個評價。
……
這一通瘋言瘋語,三人沒怎麼著,侯員外卻是再壓製不住怒火。
他兩三步搶上去,一把掏向了女人的大肚子。
“刺啦。”
撕裂聲中。
侯員外從女人鼓起的衣服下,撕扯出一大把棉絮。
“孩子!孩子!”
他嘶吼著。
“你看看哪兒有什麼孩子?!”
女人沒有去搶員外手中的棉絮,隻是愣愣撫著扁下來的肚子。
忽的。
“咯吱吱”笑起來。
“我的孩兒出去啦。”
她指著先前稱呼她為“姐姐”的女人,也就是侯員外的妾室。
“到她那兒哩。”
…………
雞飛狗跳後。
“我夫人自從不慎流產之後,就一直接受不了事實,以為孩子還在腹中。我隻能讓婢子小心照料,期望她有朝一日能夠慢慢康複。可這兩天,我聽到了城中的風聲,心裡居然想,夫人的癔症是否是妖怪作祟呢?如此一來,豈不是驅除了妖魔,便能使她康複……”
侯員外神色鬱鬱,為兩人解釋著來龍去脈。
不多時。
房門打開。
馮翀帶著歉意走了出來。
“……令夫人的症狀隻為心哀所致。”
“恕貧道直言。”
員外勉強擠出一點笑容。
“道長請說。”
“邪祟有法可治,心病無藥可醫。”
儘管員外延請馮翀,本就是心懷僥幸,但聽到這個回答,他仍是難掩失望之色。
麵容蕭索,擺了擺手。
不複多言。
之後,便送上儀金,遣人送了三人出門。
可到門口,她的妾室卻悄悄等在了門外。
“夫人有何見教。”
夫人。
簡單兩個字兒讓這女子笑開了懷。
但她很快收斂住喜色。
“不敢。”
用矜持而期待的語氣說道
“卻是請道長解夢。”
“這幾日,老是夢到紅光投入腹中,身子常常乏力,食欲也多有增長。請問道長,這是何預兆?”
“恭喜夫人。”
馮翀笑道。
“紅鸞入腹,是女子有喜的吉兆。”
三兩句打發走喜不自禁的女人,馮翀一扭頭,卻發現李長安與薄子瑜神情古怪。
一個時辰之後。
薄子瑜麵色凝重。
“都問過了,但凡這個裡坊的人家,凡是適齡女子都做過‘紅鸞入腹’之夢,且夢醒後多少會虛弱些時日。”
聽罷。
李長安沉吟。
“事出反常……”
馮翀點頭。
“必有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