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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繞著焚燒一空的庫房轉了一圈,蕭紹踹開兩根倒塌木梁,露出灰黑的焦土,旋即一撩衣擺,半跪下來,指尖碾過地麵,沾上一層浮灰。
戚晏同樣在他身邊半跪下來“有孔,疏鬆,這是木炭。”
蕭紹指腹一撚,將那木屑撚散了,他指尖在灰燼中挑了挑,碰著個堅硬的東西。
那物件是生鐵鑄造,已被火燎的漆黑,掂在手裡怪沉的。
戚晏俯身接過“是銀箱的鎖。”
銀子堆砌木箱中,用鐵製鎖扣關好,而後層層累起,疊放在庫房中,這物件,就是木箱的鎖頭。
蕭紹抬腳踹開其他幾根木梁,又露出大片的基座,他隨手撥了撥,又撥出幾塊鎖頭。
戚晏“看樣子是寸銀的木箱,大火將木料化為焦炭,隻有鎖頭留了下來。”
蕭紹便直起身“古怪。”
他看向戚晏“假如銀子真是在三天內被運走的,為什麼他們不帶上箱子”
銀庫入口狹小,無法通過車梁,如果兩人負責抬箱,一次往來可抬一箱銀走,而如果不借用箱子,人手一次最多數根銀兩,有方便的容器不用,為何要舍近求遠呢
戚晏同意皺眉“確實古怪。”
他們又繞了兩圈,然而庫房被大火毀的不成樣子,隻剩下廢墟與磚石地基,蕭紹隨機撥開一處灰燼,敲了敲地麵,庫房地基是成塊的石板,隨便一塊便是數百斤重。
蕭紹“有地宮的可能性不大。”
戚晏點頭附和。
銀庫建立之初就考慮到了偷盜,此處地質鬆軟,倘若在地下開鑿巨大的空間,是無法承擔石板和銀塊的重量的,必然內陷倒塌。
他們皺眉又翻了翻,可並沒有發現多餘的線索,蕭紹估摸著天亮的時間,正打算叫戚晏回府,身邊的戚晏忽然一頓,倉促後退兩步,脊背抵著蕭紹的胸膛,直接紮進了蕭紹懷裡。
蕭紹挑眉攬住他,正要調笑幾句,卻發現手底的肩背跳著抖了一下,像是看見了可怖的東西。
戚晏反手碰了碰蕭紹,像是想牽他的手,但最後還是落在了袖子上,小探花緊張地攥著蕭紹的袖子,輕聲道“殿下,看門口。”
蕭紹順著他的視線看向去,便微微一頓。
那裡,站著個老人。
一個形銷骨立,脊背佝僂,骷髏架子一般的老人。
老人須發皆白,目光渾濁,眼中儘是白翳手中提著盞昏黃的燈籠,燭火在風中搖擺閃爍,陰森如鬼火。
他也不知道來了多久,就那麼靜靜杵在門口,看著蕭紹與戚晏。
蕭紹抬手行禮,揚聲道“老人家”
那人並不答話。
蕭紹扣住戚晏的手腕,拉著他往前走了兩步,再次揚聲“老人家”
直到他們間距離不到十米,那老人才恍惚間抬眼,他張開嘴,裡頭黑洞洞的一片,牙齒已經脫落大半,剩下烏黑萎縮的牙齦
“你們,你們”
他抬起手,指著蕭紹,手指卻不自然的哆嗦。
準確來說,這老人全身都在痙攣,每一處皮膚肌肉都在顫抖,像是得了不可自愈的病症,他艱難地操縱著舌頭,用含糊且奇怪的發音問“你們什麼人為什麼來打擾安王的安寧”
戚晏與蕭紹耳語“該是山上陵墓的守墓人。”
青龍山上有八座王爺墳墓,每座墳墓設有祭祀場所,前朝本該有專人守墓,甚至還封有官職,可到了如今王朝更替,昔日鐘鳴鼎食的王府也早已落寞,兜兜轉轉,便隻剩下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了。
雖然知道了老人的身份,但荒山野嶺的遇見這麼個人,戚晏還是瘮的慌。
蕭紹卻全然不在意,他泰然上前,拱手關切道“更深露重,老人家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哦,您不必驚慌,我等是路過的商旅,要翻過青龍山往隔壁鎮子去,本打算在山腳的村莊歇一晚,可不知怎麼的,那村莊居然沒人了。”
戚晏略感驚異,他跟在後麵,看著金尊玉貴的二皇子熟練地與老人攀起家常。
蕭紹三言兩語,給自個安了個迷路旅人的身份,含笑道“先前我兄弟也走過這條道,他說山下有個繁華的村子,村口的酒肆賣的杏花酒是河東一絕,叫我一定來嘗嘗,我這才連夜來了,結果一看,那村子人去樓空,連個鬼影都沒有,這才不得已,連夜上了山。”
語調熟稔,仿佛他真的在河東府郡長大,也真有個兄長是做生意的,常年在此地來往。
聽他這麼說,那老人便笑了,他張開嘴,咧著黃牙,嘶啞著嗓子怪聲道“山下那村子,或許真的有鬼呢”
蕭紹一頓,笑道“老人家這麼說,就是欺騙我這個外鄉人了,晏某多年來走南闖北,卻還從沒見過鬼呢,敢問老人家,這傳言從何而來”
戚晏一頓,便見蕭紹用口型道“蕭乃國姓,借你的名字一用。”
戚晏便不再說話,可周身怪異,感覺莫名,他安靜地跟在蕭紹身後,聽他與老者攀談。
老人斷斷續續,口齒含糊道“底下那村子,三個月之內,村中死了一半的人,算不算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