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的幾個月,德陽府那群畜生,每天隻熬煮兩回清湯寡水,我沒餓死,已是老天保佑了!”
說著,李二一又乾嚎了起來,想起過去的半年時光,就止不住的驚慌難受,楊獄好一陣勸都險些沒能勸住。
但從他斷斷續續的哭喊,楊獄也能看到德陽府饑民是何等的淒慘。
李二一走南闖北,自然懂得藏一手,雖然金銀貶值的厲害,可到底也還是有些價值,也能從一些人手中換取些吃食。
而其他的饑民,可就遠沒有這麼幸運了。
“慘,慘,慘。”
李二一麵色慘白,雙眼凹陷,身子陣陣顫抖,他咬著牙,說著德陽府的慘狀
“……殺人、死人、吃人,地獄,都不過……如此了。若不是,若不是我還會些武功,隻怕,隻怕早被人殺了,吃了……”
吃飽喝醉,又有了床榻,李二一的精神漸漸穩定了下來,但死活不想出門,整個蜷縮在了被褥裡。
楊獄勸不出來,也隻得作罷,心中也是有些壓抑。
大半年時光,一個走南闖北,靠著口舌露臉吃飯的說書先生,生生被逼成一個不敢見人的結巴。
合上房門,囑咐夥計照看著,楊獄起身來到了樓中。
他此時所在,名為‘春風樓’,取春風得意之名,是德陽府最大的酒樓,占地不小,足有九層圍圓,可容納千桌酒客。
大旱之前,幾乎日日飽滿,大災之中,也遭受到了影響,不過,這些日子門可羅雀的原因,不是因為大旱。
而是徐文紀的血腥清洗。
徐文紀入城之時,就斬殺了德陽府主,進城之後,更是直接將上下官吏千餘人全部拉到了菜市口斬首。
其後,是官商勾結,地痞惡霸,潑皮無賴,殺人的,搶劫的,偷盜的……
半個多月的時間,所殺之人幾不下五千!
有人拍手叫好,也有人駭然失色。
以楊獄的敏銳五感,此時甚至可以嗅到空氣中淡淡的血腥氣,即便是此時,菜市口仍在斬首。
這是警示,也是安撫。
大災之後必有大亂,若不提前安撫,之後還會生出更多的亂子來,而且,有些人,也真該殺。
要知道,德陽府到底曾是青州最為繁華之地,千水澆灌,糧食產量極高,有極多人之所以成為流民不是因為天災,而是因為人禍。
曆朝曆代,但凡大災之年,都是官紳的狂歡,受限於大明法製,任何官商不得強行並買他人土地的製約,在大災之年,會鬆動。
因為他們不需要強買,就有無數人以遠遠低於平常無數的廉價將自己的田畝、兒女,甚至於自己賣給他們。
而他們所付出的,或許隻是幾袋米麵,也可能更少。
畢竟,自賣為奴而求生者,在這年月也是比比皆是……
“楊千戶。”
有聲音傳來,來人身著飛魚服,不請而坐,自我介紹
“丘斬魚,青州錦衣衛指揮僉事。”
“丘大人。”
楊獄點點頭,這位職介要說還在他之上。
不過,這職位更似文職,掌軍機與新晉錦衣衛的訓練,在往常,是極少出青州城的。
“十日前,我收到祁副指揮使的翎鷹傳信之時,還有些不信,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
丘斬魚凝視著眼前的少年人,心中難掩驚歎。
這數月以來,整個青州,再沒一人比麵前這位的名頭更響亮了。
楊獄聽多了恭維,此時心中早已波瀾不驚,隨口應付了一句,就問道
“徐老大人何在?”
“安撫民眾,賑濟災民。”
丘斬魚一指窗外
“楊大人可知,在我等進城之前,城中街道乾的最多的買賣是什麼?”
“是人!”
不等楊獄說話,他就回答了
“賣兒賣女,有的,一鬥米,二八少女可隨意挑選,無論你拿來做什麼,都沒人會管……”
“該殺!”
楊獄目光一沉。
“老大人也如此認為,半月以來,滿城官吏已儘殺之了。不過,官吏好殺,那些這時候才自稱‘百姓’的,卻無法亂殺之。”
丘斬魚回答後,取出一枚令牌,說明來意
“此來,是要替老大人要回那枚‘金豆子’。”
楊獄掃了一眼刻著徐字的令牌,點點頭,手一翻,已自芥子空間中取出了那枚曾擊潰了方其道的金豆子。
這豆子,非食材,非金也非鐵,用過一次之後,就沒了半點神異,不過因徐文紀有著交代,他自然保留著。
按著他的猜測,這豆子的造價必然極度昂貴,且通過某種方式後,可重複使用。
“正是此物。”
丘斬魚鬆了口氣,欲取,楊獄卻合起手掌。
“不忙。”
楊獄把玩著那枚金豆子,發問
“關於此物,丘大人知曉多少。”
“老大人料事真準。”
抓了個空,丘斬魚也不怒,笑著自懷中掏出一門薄薄的書冊後,取走了金豆子,轉身離去。
“又一本雜談。”
楊獄抓起那冊子,不由的眼前一亮。
這本,是神通雜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