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獄略有感歎。
世間萬物,本就有著極大的不確定性,命數尚且可改易,凡人的智慧,又豈能算儘天下事?
秦姒所說是否有可能,他無從知曉,也無法驗證,但聶文洞,必是死了無疑。
至於那青女道果去了哪裡,怕是隻有天知道了。
“聶文洞已死,楊兄有何打算?”
秦姒看著楊獄,眼神中有著期待
“你縱然有萬般理由,徐老大人再如何維護你,可你以下克上,光天化日下淩遲聶文洞,也必將遭到朝廷通緝……”
“他要通緝,也隨著他去。”
楊獄一震袖袍,踏步間上了白鶴,遙望遠山
“我得去尋我家老爺子,帶他回去,這麼久了,婆婆當是等的急了……”
……
……
呼呼!
浩日當空,金芒灑落,平洋湖中,漁船來去。
平洋湖,地處青、白二州的交界處,是龍淵道最大的內陸湖之一,滋養著萬頃田畝,更養活了無數的漁民,夜裡,更是有無數城中的達官貴人在此賞景。
白日裡,諸多畫舫都在岸邊停靠,但其中也不乏人在。
“呼!”
林風打了個哈欠,帶著脂粉的香氣走到甲板上,一夜的宣泄,他自然不會疲累,但自被驅離青州後,他便留戀於此,多日下來,著實也有些乏了。
甲板上,幾個護衛一夜沒睡,衣衫、發絲上都有著白霜的痕跡,卻仍一絲不苟的站立著。
見到林風出來,方才躬身叫了聲公子,遞上了信筏
“這是昨夜翎鷹送來的信件,請公子過目……”
“嗯。”
林風隨手接過,初時尚有些不經意,但看到後麵,神色頓時變了。
“錦衣衛千戶楊獄,於德陽府秋風樓,以淩遲之刑,戮殺了州主聶文洞,青州震動!”
“楊獄殺了聶文洞?!”
僅存的睡意一掃而空,林風倒吸一口涼氣,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又看了一遍,方才確信。
“此人竟如此囂狂霸道?!”
緊捏著信件,林風神色震驚。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四大家多年經營,哪怕被逼的逃離青州,可青州發生的諸多事情,他仍十分了解。
從龍淵衛王景奇幾乎殞身猿鳴穀,到徐文紀德陽府賑災,再到猿鳴穀山崩……
可哪怕是祁罡疑似身死的消息,也遠遠沒有這封信帶給他的震撼來的大。
聶文洞死了。
人都要一死,聶文洞死了也不是一個不能接受的事情,可他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淩遲於大街上,這是什麼行為?
對於朝廷的袞袞諸公而言,這簡直是比造反還要惡劣的事情!
“楊獄……”
幾個護衛麵麵相覷,也都震驚不已。
即震驚於聶文洞如此慘烈的死去,更震驚於殺人者。
楊獄。
數年之前,這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可數年後的如今,他卻是真正的名動青州。
關於他的一樁樁一件件,在場幾人無不耳熟能詳。
這樣的人,可以預見,其前途必是無可限量,不要說龍淵道,便是如當年徐文紀一般走入京畿都不是不可能。
這樣的人,居然會辦出這樣自毀前程的事情?!
“到底是個沒底蘊的。”
林風消化了震驚,冷笑著,正想說什麼,突聽得遠處傳來喧嘩,循聲望去,見是幾條漁船在打撈。
“公子,有人在打撈屍體……”
一個護衛眼尖。
“那是……”
林風神色數變,突的發聲催幾個護衛靠近去看一看,自己則折返回到了船艙。
幾個護衛疑惑,卻也不敢怠慢,忙去到旁邊的小船,劃船而去。
“詐屍了!”
然而,未等他們靠近,就聽得遠處漁船上傳出聲聲驚呼,那幾個打撈的漁夫好似看到了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
驚駭著直接選擇跳船!
“詐屍了!”
尖銳的叫聲刺痛了耳膜,一張口,混雜著黑血的渾水就被吐了出來。
“噗!”
祁罡躺在甲板上,神情恍惚,昏迷前後的諸般回憶在他心頭湧動著。
那一場爆炸來的太快,來的太凶,瞬間炸斷了承載山洞的支柱,千萬斤的巨石隆隆而落,隻一眨眼,數十人就被砸的粉身碎骨。
“都死了,我還活著……”
祁罡喃喃著。
他本來也該死去的,是楊獄入洞前貼到他身上的半張金剛符救了他,這半張價值千金的符籙,為他抗下了數次巨石砸擊。
可他終歸誰也沒救下來……
莫大的悲愴湧上心頭,讓祁罡痛斷肝腸,連連乾嘔,臉色發青如同死屍。
“咳咳……”
祁罡乾咳著,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冰涼,關節僵硬,膚色鐵青,不似人樣。
他緩緩的摸住自己的胸口,卻如遭雷殛般呆愣住了。
“原來,我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