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某對這四步,都不甚了解,不知道長可有教我?”
“……”
合著你什麼都沒看懂?
這番話,寒月散人當然不信,但他不能不答,他可太清楚眼前這位的脾性是何等暴戾了。
一言不合,隻怕……
“昔年,家師曾入過一處極為奇異的仙魔幻境,歸來之後,他一言不發,書寫了這本潮汐論……”
寒月散人沉吟了片刻,回答
“依著家師所言,在比遠古更為古老的時代,曾發生了一場浩劫,諸天神佛,皆隕滅於其間……
而這場浩劫,就與靈潮有關。”
論及對潮汐論的理解,這世上自然沒有能超過寒月散人,他侃侃而談,將身後一眾弟子也吸引了過來。
“依家師之意,靈潮比之仙佛,好比魚兒與水,缺之則死,且越是‘大魚’,在退潮之時,就死的越快,反而是些小魚苗,活的更久一些……”
“同理,潮汐來時,小魚苗,也會率先出現……鬼,當然不止是鬼……
老師,將一切迥異於人者,統稱為鬼,他老人家畢生尋找仙佛蹤跡,但他自己,不信仙佛……”
說話間,寒月散人似陷入了回憶之中。
靈潮、百鬼、仙山……
聽著寒月散人的話,楊獄許久沒有說話,細細琢磨了許久,才道
“若依著潮汐論所言,似乎此刻還不到仙山重現之時,那方寸山……”
“這,才是王爺真正想要知道的東西吧?”
輕擦去眼角的水跡,寒月散人回過神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楊獄
“很可惜,這個問題,貧道不知道。歸根究底,家師是人非神……”
“多謝道長解惑。”
楊獄點點頭,沒有尋根究底,而是問起
“之前,道長曾言,楊某欲破劫數,需去塞外方寸……”
“王爺,有些話,不是貧道刻意故弄玄虛,而是神通所限,隻能如此……”
一杯杯的喝著酒水,寒月散人突然發問
“敢問王爺如今,比之當年趙王爺,如何?”
“嗯?”
楊獄挑眉
“這與那劫數有關?”
“確實有些關係……”
寒月散人微微沉吟後,看向四周,一眾弟子皆是激靈靈回神,彼此對視一眼,紛紛退出門外。
這時,他才傳音道
“五十餘年前,貧道曾見過趙王爺一次,那時,也曾為他留下批言……”
楊獄微微皺眉,沒有打斷。
“那時,趙王爺正如今日之王爺,氣吞萬裡如虎,世之絕巔,但貧道那日,卻從其身上窺見了劫數……”
寒月散人傳音聲很慎重
“先天之命,後天之運,二者相合,即是命運。人活一世,便是命與運之合……
而所謂的劫數,來自於運,應之於命,歸根究底,是不同人的命運交織,所必然會引發的碰撞。
就好比,一枚道果,你與他都想要,且都無法相讓,結果,則必會分個高低,甚至生死……”
他想要解釋的更為詳儘,楊獄卻是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身懷生死簿殘頁,這些年,他對於命運的認知,比之寒月散人更深。
“……貧道此來,最早是為了拜祭趙王爺,途徑龍淵之時,心血來潮卜了一卦,卻發現,王爺所將遇之劫數,與趙王爺,十分之相似……”
寒月散人的神色有著凝重,也下了斷言
“盯上王爺的,不止是黑山、憐生老嫗,背後,應當還另有其人……”
陸沉?
楊獄眸光一凝。
黑山老妖,性格極為謹慎,無八分把握,絕不出手,可比之那疑似陸沉之人,卻又顯得有些過於大膽了。
直至此時,他甚至都不知道其人身處何地,意欲何為,隻知道,他似乎想斷自己長生之路。
可為了什麼,他卻又想不明白……
“唉……”
說著,寒月散人不由歎了口氣
“貧道不是不想見王爺,而是知曉,一旦與你見麵,那背後之人,就必會盯上貧道……”
“是楊某唐突了……”
眼見楊獄似有歉意,老道卻又擺擺手
“今日之局麵,貧道也非沒有預料,他真個尋上門來,其實也沒什麼,將死之輩,又怕哪個?”
“隻希望,王爺念在貧道知無不言的份上,代為庇護貧道的弟子們,以及諸多紅顏知己……”
說話間,老道起身,微微躬身。
楊獄伸手攙住這老道
“諸多是幾多?”
“逝去的不算,如今在世的,應是七十三人……”
寒月散人略有緬懷
“人活太久,著實無甚樂趣,紅顏白發,實是天下最痛……”
“……”
楊獄一時竟有些無言以對。
“王爺大概心中鄙夷,認為老夫欲壑難填,禍害良家……但貧道從來情在欲前,從無強人所難,至於情難斷……”
晃了晃空酒葫蘆,寒月散人意有所指
“王爺如今年少,或許不懂,可有朝一日,你活過數百年,而親朋紅顏儘去……
人活著,總要有些寄托,這,才是持戒之法的奧妙……”
“……這是我的手諭,你若遣人前來,隻要帶著,紫袍會安排妥當。”
楊獄自然懶得與個糟老頭子談論這個,丟下腰牌,攔住老道,問出最後的問題
“何為白山黑水?”
白山黑水,這句話,這些年流傳很廣,而這背後,是向著塞外遷徙的諸多大小家族。
“氣運如潮水,時而漲,時而落,總有人被潮水拍入深穀,也總有人會立於潮頭……”
此事,寒月散人卻不如何避諱,說的很直白
“未來三百年的大運,就在白山黑水之間,順者諸事順遂,逆者霍亂纏身……”
話至此處,這老道也不再停留,微微抱拳,已出得房間
“命運這玩意,信則有,不信則無,王爺權當個樂子聽聽就是,
這天下大事,哪是個江湖術士說了算的?”
呼!
酒樓內,平靜下來。
沒有再攔,楊獄思量許久,方才看向桌麵上,點點酒水凝成的文字不散
“造化彙聚之所,方寸得道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