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兩句哇?還有嗎?」
「那肯定還有呀!就是,就是,我,還得多聽一會……」
「ayihelyou?」一位機場服務小姐忽然走上前來,衝著這夥人一鞠躬。
大概看他們的衣著裝束就知道不是日本人,因此直接用的是英語問詢。
隻不過,日本人的英語嘛,發音都很古怪,跟本就是一個個片假名在往外蹦。
所以一時間,原本能夠聽得懂的問詢,也把這些壇宮的職工們問蒙了。
全體四十多口子人,居然個個張著嘴看著那日本小妞兒,誰也搭不上話。
「ayihelyou?」那服務小姐又問了一遍,長長的眼睫毛又眨了眨。
「啊,幫助,幫助,嗨,這是英語啊。」老萬結巴了一陣,終於憋出了一句,「eareaitgforeone……」
然而他的發音也不怎麼樣,也屬於漢語拚音的水平。
所以他跟服務小姐完全是雞同鴨講,兩個人始終找不到一個共同頻道。
不過好就好在當他們彼此都不知所措,想不出更好的招兒來的時候,負責來接人的救星也終於出現了。
「喂,劉哥!看哪,那是餐廳的劉哥!」
「劉哥!我們在這兒!」
「建興!這邊兒呢!」
這些壇宮的員工興奮異常,突然發出了尖叫,就像是在海上漂泊了三天三夜的逃生者突然看見了救生船一樣。
儘管他們此舉有違日本人的公俗,著實嚇了服務小姐一大跳。
可總算也迎來了能做語言溝通的人了。
劉建興畢竟也是銀座壇宮餐廳不多的幾個中方骨乾之一,他的日語還是過關的。
何況這麼久在一線崗位,由於具備相應的語言環境,需要經常和日本客人進行溝通,磨也磨出來了。
他看出這邊有了麻煩,於是趕緊一溜小跑兒過來,他一邊走一邊說,「對不起,對不起!來晚了,對不起!」
等到再跟服務小姐用日語進行了親切友好的溝通,得知壇宮飯莊這些人在出關的地方停留過長,有可能對於旅客出關造成了影響,這是不被允許的行為。
他又連忙再度行禮,代表這些同事對服務小姐做了解釋,表達了歉意,又著著實實顯示了一下東方文明古國的文明禮貌。
等到解決了麻煩,服務小姐也離開了,這家夥才原形畢露,嬉皮笑臉,摟肩搭背,跟這些人中相熟的同事打起了招呼。
甚至還故意做出領導接見的樣子,「同誌們,歡迎你們到東京來!一路上辛苦了!」…。。
就這樣,在一片笑罵聲中,壇宮的這些職工們也終於放下了一路上都在懸著的心,感受到在異國他鄉找到組織的安心。
再接下來,劉建興也確實不負眾望,就像寧衛民當初帶他們初到日本一樣,首先帶隊,先帶著這夥兒人去機場的免稅店裡薅羊毛。
連女同事在內,憑著護照,每人先弄兩條香煙再說。
沒辦法,誰讓日本的香煙太貴呢,而這年頭國內的男青年又少有不抽煙的。
這叫能省則省,國內的人誰都懂得艱苦樸素,哪怕掙得再多,也不會錯過享受這種便宜的機會。
日本機場的售貨員,當然從沒見過這樣組團來買香煙的呢,一時間自然是目瞪口呆手忙腳亂。
要知道,裝帶,鞠躬,道謝對每個客人都得來上一邊,那總共得重複四十多遍。
那叫一個忙碌啊,其現場可太有喜感了,這些售貨員們簡直成了磕頭蟲了。
幸好賬是劉建興統一付的,兩千八百日元一個人,總共給付十一萬七千六百円。
否則要是一人付一次錢,這些日本售貨員非得被他們這夥兒人折騰瘋了不可。
不用說,劉建興這大手大腳的花錢,再加上他一身筆挺的西裝,也自然會惹人羨慕。
實際上才剛走出免稅店,還沒來到機場大廳外麵,就已經有熟人迫不及待的摟過劉建興的肩膀,拍著他的胸口問他了。
「你小子花錢可夠猛的啊,真沒白來一趟日本,光看外表已經跟日本人沒區彆了。看樣子就知道,你小子一有錢,是不是把錢都花在捯飭自己上了?」
而劉建興卻以笑罵回應,堅決不認自己腐化墮落。
「去你的吧,你才日本人呢,你們全家都日本人。給你們買煙的錢當然是公款,你以為自己當冤大頭呢。我還告訴你,少給我扣帽子,我可是勤儉節約的模範。我的錢可都寄回家去了。每月在日本開銷不到五千円。也就是偶爾買點小酒喝喝。」
「不能吧,你騙誰
啊。你要這個模樣回去,國內那些嫌貧愛富的小娘們見到你能瘋了,沒準真能把你當成日本人。彆的不說,你這身西裝就得不少錢吧?彆說,這款式真時髦,和咱們國內的西裝完全是兩回事。這麼好的西裝你都穿身上了,你跟哥們裝什麼窮……」
哪兒知道這話竟然逗得劉建興笑得合不攏嘴了,「你說我這身兒啊,哈哈,我是舊貨市場買的,不是新衣服,才五百円。換成人民幣,也就差不多三十多塊吧……」
「什麼?根本不可能!你這西裝新得像是沒有穿過似的,價格怎麼比舊衣服還要便宜。」對方的直接反應就是瞪圓了眼珠子的反駁,全然一副我讀書少,你可彆騙我的樣子。
「真沒騙你,不信你看。」更沒想到的是,走著走著,劉建興忽然就停下來了,然後威風凜凜地拉開西裝,讓對方看看內側口袋上繡著的字樣。…。。
對方不用驚訝大叫,「哎呀,居然是鬆下公司的,電器大王啊!」這一下子,把好些人都吸引過來了。
哪兒知道劉建興笑得更加止不住了,「你小子可真沒見識,這是日本人的姓氏。日本人西裝上都標有家族的姓氏,標在胸前內側口袋上。這好像是他們的習慣。咱們的人可不止我買了,你們去了就知道知道了,大家買的西服什麼姓的都有,江大春那小子還弄了一套‘田中”呢,弄不好就是曾經日本首相穿過的呢。」
這下,大家再無不信之理了,尤其是聽劉建興說,日本的二手電器也相當便宜,因為扔垃圾要交錢,所以二手貨特彆廉價,基本上都是一百多塊人民幣就能在二手市場買個不錯的彩電。
其實他們來日本壓根就不需要什麼免稅的電器指標,完全可以回國轉讓再掙一筆。
這些人就更激動了。
有人忍不住感慨起來,說難怪國內的人擠破腦袋都想出來。
如今出來才知道,敢情這日本就是福窩啊。
結果恰恰這一句讓劉建興的神色變了,他立刻皺起眉頭,沒有輕鬆的微笑了,而是以很嚴肅的神態糾正道。
「這話不對,你們恐怕還不知道,銀座的壇宮開業後都經曆了什麼,在日本賺錢沒你們想的那麼順利,不但有流氓來搗蛋,有各種法務和法律限製,日本的人工費更是一漲再漲。要不是寧總,也許銀座壇宮已經經營不下去了。那自然你們也就沒有機會出來了。」
這時,大家已經走出了機場大廳,劉建興跟著再一指在這外麵許多不知該去向何處,如同沒頭蒼蠅一樣的人群。
「你們再看看他們,這裡有南朝鮮的,有菲律賓的,有港澳台,還有越來越多的內地留學生。他們都是以為這裡是福窩,想方設法才來的。可他們好多人就連達成機場大巴的幾千日元都沒有。而我們呢?寧總給大家不但了工作機會,還宿舍和三餐,和免費的交通,甚至讓大家能夠每個月和家人通過電話來聯絡。否則,每個月就這些耗費,我們每個人也得花出去七八萬円。你們說,我們的幸福是打哪兒來的?」
不用說,看著機場大廳外,那些行裝襤褸,如同各地難民一樣的人群,這些壇宮的職工們都深有所感。
於是,很快就有人說出了大家一起想到的事實——「是寧總。這話說得對,我們的幸福和幸運,都是寧總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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