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大穀飯店的日式庭院裡相遇的晚上,姚培芳陪著寧衛民坐了好久。
從晚七點一直坐到將近午夜。
就連晚飯,他們也在庭院裡解決了。
敢情再往裡走五十米,有個藏在庭院裡的鐵板燒餐廳――石心亭。
由於餐廳麵積不大,而且隻賣鐵板燒和清酒,住在飯店的客人會留意這裡的不多。
再加上晚上八點多又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實際上在寧衛民和姚培芳就餐的時候,這家餐廳除了服務人員就剩下了他們兩個,好像包場了一樣。
然而對著濕潤微涼的雨景,享用著幾壺溫熱的清酒,本應該放鬆下來的寧衛民卻一臉嚴肅,聊起了一些很無趣的內容。
不得不說,正像他提前預告的那樣,都是商業上的困擾和工作上的煩心事。
以姚培芳目前的見識,連聽明白都費勁,就彆提為他開解了。
不過說實話,聰慧過人的姚培芳也懂得,寧衛民未必真的是講給她來聽的。
之所以會對她傾訴這些事,真正的原因恐怕還就像寧衛民說過的那樣,是為了傾倒心裡的垃圾,減輕壓力,才需要有她這樣一個人陪著。
為此,姚培芳便儘力去做好一個聆聽者的本分。
他在努力去理解寧衛民講述的內容的同時,除了恰如其分的輕顰淺笑,點頭附和,還會乖巧地一杯杯的給寧衛民倒酒。
她並不知道,自己無師自通的,恰恰是那些銀座公關小姐賺錢的技巧。
但這麼一來恰恰有了最好的效果,為寧衛民提供了高情緒價值。
於是就在這樣的一個體貼安靜的陪伴過程裡,寧衛民負麵情緒得到了充分釋放,姚培芳的女性魅力也得到了充分展現。
自然而然的,在情感上兩個人更親近了,甚至寧衛民談興也越來越重。
不知不覺中,他們的談話就漸漸超出了最開始的範疇,逐漸擴散到分享彼此在日生活的感受,對日本這個國家的觀感,對日本一些社會現象的看法,甚至還有寧衛民剛剛從喬萬林口中獲知的國內一些變化,以及他渴望能在日本實現的目標……
如此一來,對於姚培芳來說,談話也開始變得有趣起來。
她不但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參與進來了,而且經過這些對話,對許多事情,甚至對於寧衛民這個人,她都有了全新的認識。
最終兩個人在飯店侍者打著雨傘相送下,酒足飯飽儘興而歸,各自回去休息。
不過話說回來這一次的暢談對話卻不是沒有副作用的。
儘管寧衛民帶著醉意回房,因為痛快地傾訴,呼呼大睡了一覺,做了一個美夢。
可他說的一些話卻給姚培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以至於躺在床上的姚培芳卻像受到了蠱惑,被人下了降頭一樣仍然不自覺地回想這一天的經曆,回憶這一晚的對話。…。。
窗外的細雨下了一夜,姚培芳就在床上時睡時醒,伴著雨聲想了一夜。
這嚴重影響了她的睡眠質量。
甚至就在短暫的夢裡,她好像都在回憶著、品味著寧衛民今天跟自己討論的那些話題。
日本發達嗎?
日本富庶嗎?
日本人幸福嗎?
日本這個國家的迅速崛起值得我們尊敬嗎?
最開始她以為自己的回答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