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五島寬次此時仍然是憤怒的。
越怕什麼越來什麼,這個佐川建一明顯是主從不分了啊。
大概認為自己抱上大腿了,找到一個優質的大客戶,就可以肆無忌憚的不把營業部的同僚和他這個總經理放在眼裡。
居然以居高臨下的語氣違背上司意願,公然傷害了上司麵子,在同僚麵前也起到了無所顧忌的壞榜樣,這已經頗有下克上的意味了。
正常人都不會這麼乾吧簡直就是腦袋壞了!
難道他不要前途了嘛?
莫非他忘了職務的提升,關鍵還得上司點頭才能到手的嘛。
光抱客戶的大腿能收獲什麼?
除了規定中提成和最佳業績獎勵,恐怕再無其他。
上司真要想卡你的晉升通道,不要太容易啊。
沒有公司上層關照的話,永遠讓你做一輩子明星職工,掛個小小課長的職務,也不是很難的事。
而且沒人會那麼幼稚真的以為客戶能永遠倚重你,真的無保留地信任你吧?
等到客戶不需要你的時候,或者因為更好的條件選用彆的證券公司,那你該怎麼辦?
在證券行業離職率這麼高的行業裡,怕是連一份最基本的工作也保不住了,會像喪家之犬一樣被踢出門的。
蠢貨!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既然能在中央區營業部這麼重要的地方擔任一把手,五島寬次肯定不是庸才。
怒氣之餘,漸漸冷靜下來的五島寬次很快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那就是佐川建一好像真的無所畏懼,話裡話外透露出的有恃無恐,和一些對於客戶想法了如指掌,且格外有把握的態度。
想想剛才佐川字裡行間裡流露出的意思,好像他已經確實成了那位寧社長在財務方麵提供建議的助手了啊。
那位寧社長在麵見阪和興業的社長是都帶著佐川,而且和住友本部的高層交往,貸款幾十億円的事情也,讓佐川知道了。
天啊,佐川好像不是在吹噓啊。
他是真的已經完全吃透了這個客戶,絕對有把握獲得客戶的全力支持!
莫非……有沒有一種可能……佐川是對野村證券有所不滿,打算要跳槽了嘛。
會不會有彆的證券公司對他招攬,他打算帶走這個大客戶?
嗯……一個能夠動用上千億資金來炒股的客戶的確不得了。
那幾乎等同於擁有一萬個擁有上千萬円的優質客戶了。
未來不敢說,目前這小子倒是把這條大腿抱得很牢靠,也確實足夠保他任何一家證券公司吃香喝辣的了。
可要是那樣,我該怎麼辦?
中央區營業部失去這個客戶,所需要麵對的局麵就不是能不能拿到業績排名冠軍的問題了,而是會成為全公司,不……會成為整個日本證券業的笑柄。
想到這裡,五島寬次已經沒了怒氣,而是感到後脊梁有點發涼。
他抿了抿嘴,眼珠一轉,為了確認自己的想法,開口提了個試探性的要求。
“佐川,你是老員工了。一直在銷售最前線工作,可以說是我們營業部的核心力量。職業經驗方麵也無疑要比大多數後輩豐富。所以你說的問題我會重視起來,認真對待的,我現在隻問你,寧社長未來是不是有了更換證券公司的打算?如果我們願意降低兩融利息的話,寧社長是不是還會留在我們野村證券?”
“不,您過慮了。寧社長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而且我可以稍微透露一點,寧社長的資金全都轉到了蘇伊士東方彙理銀行,就是為了方便到歐美投資的。目前他僅僅是對於我們個彆服務項目的收取費用有意見而已。”
“那你覺得多少合適?兩融的利息降低兩個點夠不夠?”
“嗯,這麼做應該可以,不過我隻能說是中規中矩的做法。和其他券商比,我們的優勢不是很大啊。除非在其他方麵做出差異化來。”
“其他方麵?”
“嗯。比如私下的交往和送禮。不瞞您說,我最近的時間裡,雖然不在公司加班,可也不輕鬆呢。因為私下裡我可付出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去穩固和客戶的關係呢,比如幫寧社長處理些私人事務,一起喝酒、打球什麼的。當然,這都是一個銷售人員應該做的,我責無旁貸。我不是要表功勞。不過送禮這塊,就得靠營業部的經濟支持了。”
佐川建一的話也是半真半假。
寧衛民沒有換營業部的打算,這是真的。
但他自己其實哪兒有私下裡為寧衛民跑前跑後了?
這不過是為自己工作中摸魚的行為,借機找個合理的理由罷了。
但問題是架不住日本證券業風氣使然。
為了爭取高淨值的客戶,如今日本各大券商營業部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而富人群體所需要的服務,向來是相通的。
野村證券這樣的企業,當然為了投其所好,同樣布局和整合了許多高端服務資源。
實際上,寧衛民除了做股票交易,就沒有提出過什麼額外的要求,反而在當下的日本,顯得很不合理。
這麼一來,佐川建一的謊言,也就顯得格外真實可信。
或者說,是五島比較願意相信的一種事實,比較容易接受的一種說辭。
“原來如此啊。還真是難為佐川君了。原來你是用這種形式在額外加班啊,難怪寧社長會對你如此的倚重。嗯,你的建議很務實。不過,送禮的話……由於寧社長剛剛收到我們贈送的豪華車輛就大舉賣出股票,這種情況下,讓我這個總經理也有些為難啊。我們花出去的錢總得有些確定性的保障才行啊……”
“那您的意思是……”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親自跟你的客戶聊一聊,儘可能當麵確定一下對方的態度。隻要像你所說寧社長真的無意離開本營業部,我就能放心了……”
“好的,當然可以。”
“那好,你把寧社長的電話給我吧?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確定約見事項……”
雖然五島寬次心中的疑慮和不滿已經去了七七八八。
但他也不得不防,佐川建一還在耍什麼花樣。
要是萬一這小子陽奉陰違,已經跟彆的證券公司暗通款曲,離開前拿營業部的錢跟客戶那邊賣號,那他可就真成了白花錢的傻瓜了。
所以他就突擊性的提出了這樣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