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德龍在法國的確神通廣大,能力不小。
5月13日當天晚上的晚餐進一步證明了這一點。
阿蘭德龍宴請寧衛民和鬆本慶子的地點在法國戛納最古老的餐廳-普羅旺卡爾。
這家餐廳位於聖安托萬街,以傳統的法國料理和鄉村風味為商標,同時也是藝術家們的聚集地,所以名氣很大。
歐洲的名流都喜歡在此地用餐,不過也正因此,這家高級餐廳需要預約才能用餐,而且座位是很難約到的。
實際上不但戛納電影節期間滿座,就是整個旅遊季節,座位都已經被預定出去了。
要是普通的客人,頂多就隻能留下聯係方式碰運氣。
看看能否遇到某位客人改變計劃的狀況,才有可能享用一餐,否則就隻能失望而歸。
說白了,這裡的消費既高,但又不是純粹花錢就能解決問題的地方。
一般人能在這裡吃一,除了舍得錢包,也是需要拚運氣的,機會相當渺茫。
對於寧衛民和鬆本慶子來說,人生地不熟的他們,能在這裡吃飯,完全是沾了阿蘭德龍的光。
實際上,從馬丁內斯海灘回去後,他們先在酒店更換了衣服,又重新叫了出租車去普羅旺卡爾餐廳赴約,結果沒想到還沒到地方,就先在車上就聽司機碎碎念了一路,說這家餐廳有多難進。
等到了餐廳門口果不其然,如同司機所說見到排了長長的隊伍,全都是沒有預定來碰運氣的人。
幸好他們是阿蘭德龍的客人,門口的侍者聽他們報出了阿蘭德龍的名字,馬上就派人把他們引領了進去。
然而卻並非沒有令人尷尬的情況。
由於他們遵循著日本人的時間習慣,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了二十分鐘,此時不但主人還沒來就連可以入座的座位都還沒安排。
敢情阿蘭德龍並沒有提前預定座位,雖然餐廳非常賣他的麵子,但真等到客人來了,也隻有臨時加席。
就這樣,寧衛民和鬆本慶子完全是眼睜睜看著餐廳的侍者們臨時搬來桌椅和台布,通過擠占了部分舞池的空間的方式,為他們在人滿為患的餐廳裡安排了一席。
以至於有不少顧客都對他們投來不滿的神色,對他們兩個表示出反感和厭惡躍然臉上、
甚至還有人叫住侍者指著他們過問此事,好像是在向餐廳抗議。
這多少讓他們這兩個臉皮兒薄的人,待在這裡有點不自然。
然而十分鐘之後,當請客的主人一到,一切就全變了。
年過半百的阿蘭德龍還有他二十歲的小女朋友羅莎莉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他走進來的一路上,整個餐廳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在跟他打招呼。
衝這位大明星滿臉堆笑的人力,不但有服務員也包括客人,甚至還有他們周圍幾桌,最初表達不滿的那些客人。
甚至就連同在這家餐廳吃飯的一些演員和導演也一樣,都以認識阿蘭德龍為榮。
而阿蘭德龍本人,則根本就不像來吃飯的,倒像是來開發布會的。
哪怕等到他拉著羅莎莉找到位置就坐之後,這種轟動效應仍未結束。
阿蘭德龍都還沒來得及和寧衛民,鬆本慶子說上幾句話,就有餐廳的侍者代表其他桌的客人來到他麵前,饋贈香檳。
也隻能說阿蘭德龍是真正的大明星,影響力早已經覆蓋全世界。
不但法國電影圈和法國人民寵愛他,就是在國際上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名流巨富也都願意和他做朋友。
不得不承認,在這年代,彆看他已經人老了,半退休了,但這法國老帥哥一露麵的影響力遠超後來的“小李子”和“阿湯”。
也正是因為親眼目睹了這一幕,寧衛民才明白了阿蘭德龍在京城的時候,其實已經足夠收斂了。
他在馬克西姆餐廳過生日的時候,曾經在他吃飯時候要求“今天我五十歲,餐廳放進五十個客人,就閉門謝客吧。”
現在想想也不算如何過分,因為這家夥在法國無疑更猖狂,身上的壞毛病其實都是被這裡的人慣出來的。
至於外界傳言他和黑手黨組織的起源科西嘉黑幫有很深的牽扯這一點,雖然寧衛民無法得到什麼明確的證據。
但從感覺上來說,好像還真有那麼點意思,反正他自己是越來越相信這個“傳言”了。
不為彆的,就因為寧衛民在用餐的時候,主動自曝家醜,提起了他們剛剛在海灘散步被幾個酒鬼騷擾的一事。
而且他還一時嘴快,流露出有意要花錢在戛納雇請兩個保鏢還要包一輛汽車的想法。
沒想到阿蘭德龍哈哈大笑了一陣,就滿應滿許,把這件事攬在了自己身上。
說這件事不用寧衛民再發愁,明天一早就會有人有車,去酒店接他,連錢的事兒都沒提。
結果隔天到了5月14日,那兩個一早來酒店報到的兩個彪形大漢差點沒給寧衛民嚇著。
這倆人身上帶著槍不說,模樣冷酷,凶惡,有紋身也就罷了。
關鍵是倆人腦袋和臉上都有傷疤,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絕非普通意義上的保鏢。
哪怕都穿著黑西服,也不是那麼回事。
用京城話說,這倆人兒就不是善茬兒,大街上誰看見這樣的主兒都會避之不及。
寧衛民是大為後悔啊,覺著跟著他們出門反而沒有了安全感,倒像是自己被綁架了似的。
由此可見,阿蘭德龍這家夥的底色,弄不好真不是那麼乾淨。
他在銀幕上的梟雄風範也許壓根就不是演出來的。
要套用幾十年後國內某位小眼睛明星說過的話,那就是,“黑社會有什麼不好演的,我有生活啊。”
於是沒轍,寧衛民回到房間就打電話給了皮爾卡頓的助手高田美,請她代為幫忙聯係保鏢和租車的事兒。
想了想覺得或許戛納已經不好找了,就又補充說,不行哪怕從巴黎調人來也沒關係,費用他不在乎。
而他也壓根就沒敢讓鬆本慶子跟自己上車,隻是單獨赴約,坐兩個“保鏢”的車去和阿蘭德龍見麵。
不過有一說一,阿蘭德龍辦事雖然有時候有點用力過猛。
就像這兩個保鏢,人選儘管不太符合寧衛民的心意。
但他這種雷厲風行,自作主張行事風格,在某些事上還是挺讓寧衛民滿意的。
就像落實《李香蘭》展映一事,還有在影節宮地下市場買展位的事兒。
當寧衛民來到影節宮附近的咖啡館時,具體條件阿蘭德龍已經基本替他都談好了。
展映的時間放在影節開幕之後的第三天,上午一場八十人座的放映廳,下午一場三百人座,上午場十萬法郎,下午場二十萬法郎。
展位最早也得四五天後才能有空缺,大概一個標準攤位是二十萬到三十萬法郎。
對此,寧衛民也彆無異議,雖然有點小貴,但那是對經費不足的影人來說的,對他可不是多大問題。
畢竟這是臨時插隊,能這麼痛痛快快把事兒定下來挺好,要比提著豬頭找不著廟門可強多了。
所以他到了之後也就是在阿蘭德龍的介紹下和組委會負責展映工作的一個法國人認識認識,然後大家坐在一起吃了頓早餐,順便著閒聊了不少電影節的花邊新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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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吃飽喝足,幾個人一起回影節宮的組委會辦公室,寧衛民來簽字交錢,這事就算是基本定下來了,毫無波折。
唯一值得一提的,倒是寧衛民又通過阿蘭德龍,發現一個匪夷所思的電影節潛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