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四兒和孫五福這兩個人,和張士慧又不大一樣。
古四兒,比寧衛民大八歲,一個工廠工人。
講信義,守規矩,乾起活兒來靈氣十足,不管多難的事,總能完成得既快又好。
孫五福,比寧衛民大五歲,農村跑出來的盲流子。
但性格溫和,老實巴交,平時不多說不少道,踏實肯乾,哪兒有臟活兒累活兒哪兒就有他。
尤其勝在能按照寧衛民的指示一絲不苟的去做,那是真聽話。
說白了,兩個人都是典型的實乾家,不像張士慧是個耍嘴的。
但他們對生活要求不高,極易滿足現狀。
特彆在錢的問題上,他們兩個純粹就是那種小富即安的主兒。
儘管他們掙的錢要比張士慧少多了,每個月兩個人各自都隻能賺個萬八千塊,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他們自己挺樂嗬。
尤其是孫五福,由於被寧衛民收編,他掙錢要比古四兒要早得多。
如今也有了小二十萬的存款,每年光利息就有兩萬多。
雖然不能跟那些“大倒兒”和“巨倒兒”比,但這樣的現金資產,放在京城個體戶裡,已經算是的佼佼者了。
像平日裡,兩個人也沒有什麼不良嗜好,都挺會自得其樂。
古四兒除了擺弄他的魚,享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居家生活,其他最大的享受也不過就是三五個好哥們兒在一起吃點兒,喝點兒,玩兒點兒,樂點兒。
孫五福也不嫖不賭。隻喜歡每天和那些琳琅滿目的舊貨打打交道,算算又從外國人手裡掙了多少外彙。
然後用這些收獲,帶著他老家的那些鄉親們去澡堂子,洗個清爽,泡個通透,再整點硬菜,燙點小酒,聊聊京城和老家的那點事兒。
尤其是這倆人認識之後,他們在天壇一個在齋宮,一個守著南神廚,還每天碰麵,漸漸的熟悉。最後自然而然成了朋友。
這下更行了,他們兩個人的喜好開始互相切磋,相互影響。
每天一閉園,隨便弄點兒什麼菜就在鬆柏之下,紅牆碧瓦底下支個小桌兒喝起來。
古四兒教孫五福怎麼評判熱帶魚的好賴,什麼金魚放什麼水草漂亮,賣弄為了寧衛民從南方弄來的龍魚,說那是神魚,壽命好幾百年,唬得孫五福一愣一愣的。
而孫五福跟他聊收舊貨的樂趣,顯擺從寧衛民那兒學會的一鱗半爪的古物知識,也讓他知道了破爛裡也能找著金子,也許一個不起眼的破罐子就能值個幾百幾千的樂趣。
就這麼著,海闊天空,無憂無慮,談天說地,打打牌,下下棋,他們兩個人這小日子過的就更美了。
漸漸的,孫五福的屋裡多了幾玻璃缸配著金絲草的金魚,一缸花裡胡哨的熱帶魚,而古四兒的家裡養魚的家什也換成了不知是清代還是民國的古物。
而且最關鍵的是,彆看兩個人都是小商小販,但卻不用擔心生意上會有什麼風險。
誰讓他們有寧衛民的關係和財力給他們兜底呢?
他們在天壇占著這麼一方寶地,幾乎隻要專心乾活就好啊。
每天掙得都是細水長流的錢,吃得是不用著急憂心的安穩飯。
要論起來比國營單位收入高,卻不失國營單位的安逸,哪兒找這麼合適的營生去?
所以他們對如今的收入和生活已經非常滿意了,幾乎沒有任何意願去改變生活的現狀。
哪怕是見識過寧衛民和鬆本慶子的婚禮之後,他們驚訝歸驚訝,新奇歸新奇,但也就這樣了。
他們隻是替寧衛民高興,真心覺得這樣的排場才算不辱沒寧衛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