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本慶子說不出是什麼緣由。
儘管隻是和寧衛民通了一通電話,但通話之後,她的感覺完全不同了。
這通電話的神奇之處,就在於似乎能滿足她所有的精神渴求。
比如母性的體現、比如被人認可,為人需要的快樂,還有即將和朝思暮想的人得以見麵的快慰……
當然,還有對寧衛民的好奇心。
意外得知的情況,讓鬆本慶子情不自禁感到他越來越神秘……
但是,如果要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解釋,其實這倒是件很容易的事兒。
首先,鬆本慶子的情緒反應就印證了心理學中的富蘭克林效應。
這種心理學效應,是指相比那些被你幫助過的人,那些曾經幫助過你的人,會更願意再幫你一次。
換句大白話說,就是讓彆人喜歡你的最好方法不是去幫助他們,而是儘量讓他們來幫助你。
如果想得到彆人的好感,主動開口是沒壞處的。
最好儘量的麻煩對方,增加對方的付出成本。
因為隻有對方為你付出的越多,才越會珍視你。
像電視劇裡開始互相厭惡的男女,最後因為互相幫助,轉而相戀的心理學根據就在這兒。
有些人臉皮薄,不好意思麻煩彆人,反倒對喜歡的人默默付出,這其實是整反了。
結果往往隻會讓自己更喜歡對方,感動了自己,而不是讓對方更喜歡你。
像鬆本慶子就是這樣的方向例子,她是付出型人格。
越是喜歡某人,就越是喜歡替對方考慮和付出。
儘管寧衛民沒有開過口,可她仍然能夠設身處地的為其考慮,主動想把一切好的東西都給他。
結果越是付出,就越是迷戀。
想當初對於導演深作欣二,她也是這樣的。
由於愛上了不該愛上的人,最終的結果就是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儘,受傷不輕。
至於現實生活中,這樣的例子更是多不勝數。
為什麼秘書、助理經常愛上自己的上司,為什麼護士容易愛上醫生,為什麼空乘總會迷戀飛行員,為什麼女演員總會愛上導演。
這些職場中比較常見的現象,除了功利因素之外,很大心理因素也是源於此。
要知道,因為工作隸屬關係的原因,隨著相處的時間長了,服從命令的時候多了。
哪怕最初沒有感覺,但總有一天,會產生我是不是喜歡他的迷惑。
而這種迷戀的錯覺也會越來越嚴重。
甚至嚴重到,有的人哪怕明知對方有家室,有人也甘心做小三的地步。
可悲的是,深陷其中的卻完全不自知,他們對彆人的愛慕其實隻是一種心理疾病。
其次,心理學裡還有一種叫做“隨機性獎勵”的心理效應。
著名的心理學家斯金納曾經用“斯金納箱”做過這樣一個實驗。
斯金納將實驗者小白鼠放在一個有按鈕的箱子裡。
隻要小白鼠按了按鈕,箱子的上方就會掉落食物。
經過長期往複,小白鼠便學會了這一操作——按按鈕。
隨後,斯金納將小白鼠轉移到另一個箱子。
這個箱子是當按動按鈕的時候,箱子上方隨機性的掉落食物。
原來按一下就會掉落食物,現在需要按多次才可能會掉落一個食物。
因此小白鼠學會了瘋狂按按鈕。
試驗的結果說明,沒有固定規律,也無法預測獎勵出現時間,充滿“不確定性”的獎勵模式,就會強化人的行為。
對於這種無法預測的獎勵,人們會為了獲得獎勵而對此深陷其中,瘋狂嘗試。
就比如買盲盒、抓娃娃機、幸運錦鯉等等,許多人都會因此成癮。
可以說,幾乎所有的博彩性遊戲都是現實生活中“隨機性獎勵”的例子。
而在寧衛民和鬆本慶子的交往過程裡,其實也一直都在不斷出現著這樣的事兒。
比如兩個人第一次碰麵的眼緣,比如雨天車站的邀請。
還有上一次寧衛民所送的玉鐲,他主動邀請鬆本慶子去台場海邊看日出,無不如是。
甚至就連相處時間不多,寧衛民沒來的及把自己工作方麵的情況介紹太多,也成了一種驚喜。
至於這一次通話,儘管寧衛民一開始就拒絕了鬆本慶子的好意,哪怕鬆本慶子再看得開,也多少會因為挫折感而感到不快的。
但隨後寧衛民主動開口提出了另一要求,卻有著峰回路轉的奇效,一樣符合這一定律。
不但完全彌補了鬆本慶子的遺憾,甚至還讓她更加興奮。
這像寧衛民自己曾經所說過的那樣——“浪漫就是變幻不定,打破常規和無跡可尋的”。
說實話,許多時候,年輕男女愛得死去活來,認準了對方是唯一。
自己描述時總把這種愛情用“緣分”或“真愛”來概括。
但如果科學的分析,不外乎是他們接觸方式和相處的模式,意外的符合了這些有利於促進敢情的心理學效應而已。
如果用“合拍”來描述,或許更恰當。
總之,儘管沒有套路,完全是無意中的巧合,但正因為這些心理學的效應在發揮良性作用。
電話一結束,鬆本慶子就容光煥發,有了精神,好像被愛情滋潤過一樣。
她完全把寧衛民的托付當成了最重要的事兒,馬上就打電話給富士電視台,很正式的拜托一位相熟的製作人幫這個忙。
在得到對方回應後,又打電話去事務所,要求下屬馬上去富士電視台的製作部,去為寧衛民尋找片源。
因為時間要求比較緊,具體要求也不夠清晰。
其實這事兒弄得無論是事務所的人,還是和富士電視台那邊都有點緊張。
大家還以為是牽扯到了什麼重要的大事,當天不惜加班加點,找到半夜才滿足了鬆本慶子的心願。
於是一得到寧衛民需要的東西,鬆本慶子就趕緊聯係到他,約好了見麵的時間、地點。
這一夜,鬆本慶子終於能夠香甜入夢,睡得安穩了。
第二天上午,更是早早就趕到說好的約會地點。
見到寧衛民走進餐廳的門來,微笑著衝她打招呼的一刻,鬆本慶子竟然因為太過想念而激動的想要哭。
她想和他開玩笑,開所有的玩笑,一起笑到日落,再一起笑到日出。
笑暢快了、笑痛快了,順勢倒在他的懷裡。
把臉壓在他的胸口,緊緊貼著,再被他緊緊抱住。
最好整個身軀都被整整裹挾……
她又想對他嚴肅,因為他還很年輕,需要進行雕琢,才能成器。
他應該把自己珍貴的青春,寶貴的時間投入到更值得付出的行業裡,才能取得輝煌的成就。
而她願意幫助他,輔助他,儘一切的可能助他成功……
她又想和他——既不玩笑也不嚴肅,或者想怎樣就怎樣。
可以崇拜,可以爭吵,可以乖順,可以不羈,可以寬容,可以管束,也可以被他批評,被他操縱……他們將漫遊在無儘的宇宙裡,沒有邊界。
“真的搞到了嗎?這麼快?”
忽地,寧衛民的一句詢問,把鬆本慶子從漫無邊際的思緒遨遊中豁然拽回現實。
“是的,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