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拒絕了寧衛民參與聚餐的要求。
可說句實話,其實哪怕鬆本慶子自己,也不想參與這天中午的聚餐。
但偏偏不來又不行,因為1月4日這天,她一大早來神田神社進行參拜,就碰巧遇見了行業前輩高原美和。
什麼行業都有規矩,日本的演藝界也是一樣。
作為同樣出身於大映株式會社的女明星,比鬆本慶子還要年長幾歲的高原美和。
她是“大映”倒閉前,當之無愧的當家花旦。
論地位就相當於鬆本慶子如今在鬆竹映畫的地位,是排位第一的女明星。
反過來鬆本慶子在高原美和的麵前,卻是絕對的後輩,如同原田美智子和她的那種關係差不多。
另外,高原美和在電影和電視劇之外,在舞台劇方麵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1982年出演的《輕井澤的夫人》更是在鬆本慶子所擅長的類型片裡找到了突破口,打開了一片新天地。
不但讓這部論理電影成了熱門話題,在社會上造成了不小的轟動。
而且也在日本啟發了一係列以“夫人”命名的類似文藝作品,《螳螂夫人》、《鐮倉夫人》。
總之,高原美和無論是資曆還是事業成績都要蓋過鬆本慶子一頭。
尤其高原美和還是個不婚主義者,並且業內有傳聞,說她靠美色周旋於許多大人物之間,因此對於許多電影獎項有著不小的影響。
那麼無論怎樣,鬆本慶子也沒法拒絕她的聚餐要求,根本犯不上開罪這樣的人。
何況鬆本慶子也不是唯一一個受到邀請的賓客。
和她一樣,在《寅次郎的故事》裡演過女主角的關口靜子。
還有前年,和她在電影《化妝》裡合作過的池上季實子。
以及“日活電影公司”的當家花旦宮下順子,早都受到了高原美和的邀請,約好今天共進午餐。
可以說,參與者也無一不是在各大電影公司很有影響力的知名女演員,也幾乎是同一年齡段的女明星。
於是本著業內交流,聯絡感情的必要,鬆本慶子也認為有必要參與一下。
但是這麼想的她很快就後悔了。
因為這次聚餐無論是內容,還是氣氛,都和她所預計的大不一樣。
首先,聚會的場所就很特殊。
不是銀座或是六本木的高級餐廳,而是在東京郊區一棟巨大的水泥建築物裡。
到了地方,高原美和才透露,這是她出資開辦的女子會所,是由一個著名的清水建築大師所設計的。
但最特彆的,還不在於建築的樣式,而在於裡麵形式和內容。
由於是第一次來這裡,進入這家女子會所後,鬆本慶子難免好奇地四下打量一番。
她發現主體建築除了水泥就是玻璃,一共分為三層。
頂層是藝術畫廊和種滿花草的陽光房,二樓是餐廳和酒吧,底層則是一個巨大的遊泳池和按摩桑拿房。
來賓如果坐在二樓的包間內就餐,腳下便是明亮通透的玻璃層板,底下的遊泳池一覽無遺。
但這還不算什麼,關鍵是等到幾個女明星一落座,茶水一端上來。
結果讓人情不自禁要“哇塞”的噱頭就來了。
“看呀!男人!”
最先叫起來的是池上季實子。
她個人的私生活,不算檢點,曾引起眾多緋聞。
去年更是因為意外懷孕,才奉子成婚嫁給一個四十歲畫商的。
所以這麼一叫,立刻就讓人聯想到她剛剛產子,在那方麵的欲求不滿上了。
於是不但高原美和和關口靜子一起笑話她。
有“粉紅電影女皇”之稱的宮下順子更是對此表示不屑。
“哎喲,不就是男人嘛。有什麼大驚小怪的。看你,簡直要歡喜的跳起來了……”
“不是不是,你們看腳下嘛……”池上季實子亢奮地說。
大家這才發現,腳底下果然有男人,遊泳的男人。
透過玻璃層板,腳下泳池裡正在浪花翻滾。
有十幾個精壯年輕的男子,像鯊魚一樣,在泳池裡奮力穿梭。
他們隻穿著黑色短褲,露出健碩的肌肉,白人、黑人、亞洲人都有。
在遊泳池裡故意賣弄,猶如用來垂釣女人的各色誘餌。
而且每個人的短褲上都有白色的數字,便於挑選認領。
這時候,就連宮下順子也興奮起來了,喜形於色的讚道。
“太有意思了,居然能用這樣的角度看男人。這樣俯視男人我喜歡,我要把男人踩在腳下,我要讓男人仰視我們……”
“哎呀,還仰視呢,都走光了。”
關口靜子是今天唯一沒穿和服的女人。
剛剛二度離婚沒多久的她,昨天還喝得爛醉。
完全沒有去拜神的心情,是從家裡直接來赴約的。
於是她又急又羞,慌忙加緊了自己洋裝下的雙腿。
“誰讓你不遵守傳統的。看,神明罰你了吧?”
宮下順子一句話,讓大家都笑了。
“又不是記者,看就看了。放心,我這裡可是絕對安全的……”高原美和笑著安慰。
宮下順子接著也說,“是呀,又不會少塊肉。我們這些人連攝影機前讓人看都不怕,還怕走光嗎?再說了,這些男人也不能當普通人來看待。美和姐這麼安排,顯然是想讓我們把他們當成菜肴吃掉嘛。”
“想吃就吃啊,我是請客的主人,客人有好胃口,我還能虧待大家嗎?就當成是魚好了。選上哪一條,就列在菜單上。這些都是國外來的模特,新鮮得很,模樣身材都是一流,年齡沒有一個超過二十四歲……”高原美和繼續笑著撩撥。
而聽到最後一句,鬆本慶子心裡不禁咯噔一下,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的愛人。
她本來是無心觀摩泳池裡的“人魚秀”的。
但一想起了寧衛民,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瞄向了自己腳下。
可惜,那些水花裡浪蕩的年輕男人,隻讓她渾身不適,幾近作嘔。
她不禁心裡默念,這種聚餐太過荒唐無聊,還是快點結束吧。
雖然年齡相仿,但她的愛人可和他們有著雲泥之彆。
“怎麼吃啊?當成刺身嗎?”關口靜子冷不丁的以玩笑的方式發問。
“這還用問嗎?你又不是沒見過魚的小姑娘。”池上季實子露骨的說。
“隨你喜歡嘍,隻要你吃得消……”宮下順子更以放蕩的語氣說。
高原美和則煞有介事地介紹,“吃魚在最後,會享受的得先讓自己放鬆。下麵有按摩房的……”
鬆本慶子不好置身於外,也隻好假裝感興趣地搭了一句。
“你們可要看清楚了,彆碰上鯊魚。”
“怎麼可能?在我們這些人麵前,所有的男人都隻能是乖孩子……”
在座其他人,無不因為宮下順子這句話笑了起來。
然後談話就越加肆無忌憚,天馬行空。
由鯊魚聊到豺狼虎豹,聊到金銀珠寶,聊到了發型、香波、浴鹽、麵膜、魚尾紋、鎖骨、矽膠、提臀、魚油……
一邊興致盎然觀賞腳下的“池中魚”,一邊談天說地,東拉西扯,不亦樂乎。
但就是沒人說電影,聊工作。
直至一個一身黑衣的男侍者開始端上菜肴來,這些女人的話題又轉移到飲食上。
鬆本慶子竭儘所能參與其中,想讓水火相融,表演好親密無間的麵子戲。
不過她仍舊感覺得窒息和作嘔,仿佛自己被捆綁在囚籠裡。
因為飯局中難免要喝酒,一喝酒又不免再談男人和女人,談演藝界裡的花邊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