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彆那麼緊張啦。”闌
寧衛民忽然出聲打斷,“請安心留下,一起吃頓飯吧。”
他如此輕鬆淡定的表態,讓石田良子和鬆本慶子都為之一愣。
“什麼?”
尤其是石田良子,她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實在感到非常納悶。
這種讓人倍感尷尬的情況下,對方居然還主動邀請她留下?
正常情況,不該是巴不得她走得越快越好,越遠越好嗎?
“請問……您……這是什麼意思?”闌
看到飽含忐忑,低下頭去的石田良子,寧衛民微微一笑。
“簡單的說,就是我們很清楚附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吃飯的地方了,並不希望您餓著肚子再去找餐廳。您提出告辭,是要徹底離開這裡吧?可這裡不比東京,這麼晚了,大部分的餐館都打烊了。這家店也是我們走了好一陣才發現的。難道除了在這裡就餐,您還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嗎?”
“話是這麼說,可是……難道你們不介意……”
“不介意。”
寧衛民輕輕搖頭,再次展露微笑。
“就像您所說的那樣,我們在旅途中已經遇見了兩次,的確是有緣。難道我們不該因此成為朋友嗎?”
隨後他又轉頭對鬆本慶子說,“你們即將開始合作,應該會有許多共同話題可聊吧?演藝界的苦樂酸甜,所需要承受的壓力,想必你們才是最能夠互相體諒的人吧?你一定也希望能有機會和石田桑好好聊聊,彼此增加一些了解吧?”闌
“哎,說的是啊。還想請石田桑今後能多多關照呢。”
聽寧衛民如是說,鬆本慶子也隻好微笑點頭。
不過坦白講,鬆本慶子心裡卻是感到莫名其妙,不情不願。
因為從她的角度來說,怎麼都覺得眼前的狀況有點憋屈。
想想看,路上救助的一個人居然是搶走了自己廣告和女主角的石田良子,這也就罷了。
萬萬沒想到,隨後還被這個事業上的競爭對手撞破了自己的情感隱私。
那鬆本慶子要是能對石田良子有好感才怪呢?闌
像現在這樣,還能保持表麵的禮貌已經很有教養了。
雖然對方倒也知趣,主動要告辭,但偏偏寧衛民卻要挽留對方一起吃飯。
這讓她心裡怎麼痛快得起來?
尤其戀愛中的女人也是比較多疑和敏感的。
見寧衛民總為對方找台階,鬆本慶子也難免因此多想,更覺得自己好心沒好報。
弄不好情感上的墨菲定律,還會在自己身上再度得到印證。
不過話說回來,演員之所以是演員,在掩蓋真實情感,控製情緒上還是有著出眾能力的。闌
哪怕這種情況下,仍然想著要給寧衛民麵子,鬆本慶子的表麵功夫還是無懈可擊的。
而她這樣的神態自若,既顧全了大家的顏麵,也瞞過了石田良子,讓她感到了釋然。
馬上就帶著點小惶恐,很欣慰地做出了回應。
“不不,鬆本桑,今後還是請您多多關照才是。”
再加上寧衛民一再的熱情張羅。
“石田桑,快點東西吧。你一定餓了吧?對了,喝什麼?先來杯啤酒好嗎?”
所以石田良子終於結束了從剛才和鬆本慶子照麵後就一直保持的惴惴不安,從這時起,真正開始放鬆下來。闌
“哎,好的,那就啤酒吧。”
不出意外,她做出了隨大流的選擇。
就這樣,聽到寧衛民招呼的店老板,很快就把啤酒和小菜送來了。
於是石田良子雙手拿起裝有清澈啤酒的酒杯,主動與寧衛民和鬆本慶子的酒杯碰在了一起。
“真好喝。”
她啜飲了一大口,眼神閃閃發亮。
“看您的樣子,酒量好像不錯呢。”寧衛民有點驚訝地說。闌
“沒有啦,我的酒量不大好的。其實是因為……太渴了。”石田良子有點不好意思了。
“是嗎?如果喜歡的話,就請儘量多喝點吧。”寧衛民做出鼓勵。
“喝多了可是會醉呢。”
然而鬆本慶子卻忍不住了。
不但唱起反調來,而且還在桌下悄悄掐了把寧衛民的手,以示不滿。
要知道,因為喝了酒,石田良子的嘴唇泛紅,雙眼微微眯著。
她的五官又像外國人那樣深邃,所以表情頗具吸引力。闌
寧衛民此時對這樣的石田良子越是殷勤,鬆本慶子就越容易心生醋意。
這種情景其實好有一比啊。
就如同電影《夜叉》裡,高倉健跟酒吧老板娘正眉來眼去,結果自己老婆找來了。
已經頗有點修羅場的味道了。
偏偏寧衛民他還缺乏自覺性,遠遠不如影片裡的高倉健懂得見好就收。
儘管馬上就承認了錯誤,“抱歉,我知道在日本是不可以勸酒的,不過今天真的很高興。”
但他接下來卻沒消停,反而以退為進,居然又舉杯跟石田良子碰了一下。闌
而這一口下去,石田良子的杯子裡的酒隻剩下半杯了。
此時她喝下去的量,已經基本與寧衛民和鬆本慶子追平了。
不用說,對於這樣明知故犯的行為,鬆本慶子心裡自然更來氣。
簡直恨不得把指甲狠狠掐進寧衛民的肉裡。
“怎麼樣,這裡的啤酒味道還不錯吧?”寧衛民還是那麼殷勤。
“嗯,很清爽……真好喝。”石田良子點點頭。
“既然合口味,那待會再來一杯怎麼樣?說到做公眾人物,還真是辛苦啊,就連出來旅行也得喬裝打扮。也就是在同行業的人的麵前,才可以稍微輕鬆點,少點拘束。”闌
“這……說的是呢。今天能這麼開心,全是托你們的福。不過連我自己也吃驚。平時我喝酒很少的,我還是第一次喝酒這麼衝,這裡的啤酒好像要淡一些……”
“喝得少才能成為品酒的專家,聽您這麼一說,我才察覺,好像是這樣的……”
“不不,沒有啦。我其實不會喝酒的。一點也不懂品酒。”
“那要這麼說的話,大概就是因為今天太高興了吧。是不是?哎,慶子,你覺得這裡的酒味兒淡嗎?”
“好像是吧……”
寧衛民始終在一心一意活躍氣氛,他成功把石田良子哄得很開心。
不過他卻好像沒有注意到,鬆本慶子嘴上儘管還在附和,但與石田良子臉上的紅暈愈發好看相比較,她的臉色卻在持續蒼白,越來越發青。闌
終於十幾分鐘後,等到在寧衛民誘導下,不知不覺中灌了一大紮啤酒下肚的石田良子去了洗手間。
鬆本慶子擁有了對寧衛民興師問罪的機會。
這個時候的她,可以說是相當窩火了。
要知道,自從成名之後,這麼多年以來。
隻要有男人任何場合,她向來都是萬眾矚目的焦點,從沒有給彆人當過陪襯。
但這一次,不但她被石田良子壓過去了,而且忽視她的人還是她自己的戀人、
這讓她如何能忍?闌
哪怕以她溫良平和的性情,也氣得周身發涼。
可與此同時,她也是大惑不解。
一切原本完美無缺,怎麼對自己那麼好,答應隻愛自己一人的愛人。
突然間就把注意力都轉移到另一個女人身上了呢?
打死她也不相信,自己的魅力居然會比不上石田良子。
她怎麼都想不通,不明白到底是自己眼瞎,選中的男人實在太渣,還是這件事另有隱情。
所以哪怕她黯然魂殤,儘管她已經忍無可忍,可還是不忍為此粗暴地斥責寧衛民。闌
她畢竟不是潑婦,隻是想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於是頂多也隻是緊蹙眉頭,直視寧衛民雙眼,發出靈魂拷問。
“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