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現在不想和他多廢話。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民意已經完全站在那一邊了,再不平息事端,報社的聲譽就完了。你難道不知道最近報紙銷量迅速下滑嘛!就是打贏這場官司,而報社失去了讀者,又有什麼意義?”
主管眼神很凶狠。
要知道,在日本有句名言——“媒體用文字殺人”。
這說的不是媒體因為點閱率而寫下什麼聳人聽聞的新聞,而是媒體所撰寫的文字會給社會帶來巨大的影響力。
通常來講,日本的報社,記者態度嚴謹,新聞裡的每一字一句,都須經過再三確認才能刊登。
所以日本國民最信任的媒體就是報紙雜誌這樣的傳統媒體,其次是電視廣播等新興媒體。
也正是這種民眾的信任感,才給予了日本報紙雜誌這些傳統紙媒強大的無形權力。
就連報道政治黑幕,天天罵首相都沒問題,隻要你說的是事實。
但反過來,一旦被證明發布虛假新聞,所產生的副作用也就特彆厲害。
民眾會認為媒體辜負了大家賦予的信任,那麼權力有多大,遭到的反噬也會有多大。
到時候就不是“媒體用文字殺人”了,而是“媒體用文字自殺”了。
儘管這次鬆本慶子狀告報社的官司的確有的打。
在法律上並沒有他們《日本體育報》蓄意報道虛假新聞的證據,頂多是信息不足產生的誤判而已,報社一方應該不大可能會輸。
但民意已經不在報社這邊卻是不爭的事實。
而且最可怕的是那些虎視眈眈,不懷好意的同行。
哪家報社沒乾過點虧心事,沒有需要掩蓋的問題啊。
萬一誰找準機會給下點蛆,把《日本體育報》過去的舊事重提,再扯出彆的事情來。
那會更麻煩,弄不好《日本體育報》真會就此一蹶不振。
所以怪隻怪這個記者挑錯了對象,本以為之前是塊隨便拿捏的豆腐,沒想到豆腐後麵是塊鋼板,這一腳踢上去腳都骨折了。
眼瞅著下屬發愣,表情憋屈,主管不由勸說,“隻是讓你去登門道歉而已,你為什麼這麼固執呢?難道你個人的顏麵比報社的聲譽還重要?傻瓜,如果最後迫於無奈,報社不得不刊登文章公開道歉,你以為你會有好果子吃嗎?”
記者楞了一會兒,發現還真是,誰讓自己隻是個小人物呢。
這種事兒就是自己活該倒黴,越拖延下去越吃虧。
如果最後是報社出麵把責任承擔下來,同樣會遷怒於自己,情況更加不美妙。
還不如去求鬆本慶子一方的原諒,哪怕挨罵到狗血淋頭,但手握自己生殺大權的是報社。
大概還會念及多年的功勞和苦勞,寬容對待自己。
於是他憋屈道,“好吧,事情已經這樣了,總要想辦法解決,我總不能看著咱們的欄目完蛋吧?您讓我去道歉,我去好了,就怕人家根本不見我!”
“笨蛋,道歉當然是看誠意的了。要拿出誠意來呀……”
正在主管沒好氣的教訓記者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猛然被推開了。
頭發花白,戴著眼鏡的主編走了進來。
屋裡的兩人趕緊跳起行禮,“您辛苦了。”
主編直接坐到了辦公桌後,冷冷盯著兩人看了一會兒,一直看到兩個人汗流浹背才發話,讓記者先出去。
記者懵懵懂懂,一臉沮喪地走了,但主管卻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主編開口,就是不好的消息。
“鬆本慶子的事務所那邊已經聯係好了,同意接受私下道歉,你一會兒就帶著那個家夥登門道歉去吧。”
“我……我也要去嗎?”
“這是什麼蠢話?光這一個家夥登門,像什麼話?那能表現出誠意來嘛!如果是你,你會接受這樣的道歉?”
“是是,我明白了!我一定表達出誠意來,和對方達成和解。”
但即便如此,主編也沒說完,竟然還有額外的要求。
“對方要求知道是誰為你們指引方向,提供消息的。你們過去後務必把詳細情況跟對方解釋清楚。對方很肯定有這麼一個人,所以彆耍滑頭,老老實實把他們想知道的名字給他們。”
“什麼?這是要我們線人的名字嗎?這怎麼可以?那我們報社的信譽……”
“笨蛋!這麼做就是在拯救報社的信譽!是一個人對報社的信任重要,還是無數公眾的信任重要?這麼簡單的算術題也不會做嗎!再說,那個線人是拿了錢的吧?拿了錢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我們不去告這家夥提供虛假消息就夠寬厚的了,還想指責我們什麼呢?”
“是……是……我明白了。都按您說的辦。”
但事情到這一步還沒完,主編又說,“這件事辦好之後,就把這次惹禍的那家夥調動到周刊去負責文藝類消息吧。他的工作準備讓彆人接手,我再給你調一個人過來。”
“那……那讓他做……做多久?”
“就當到退休吧。”
主編的語氣很平淡,直接就把記者的命運決定了。
能讓報刊增長銷量,會得到提拔,但惹出禍事,也要接受懲罰。
這還有什麼可商量的。
而主管思量了一會兒,倒於心不忍了,畢竟這個下屬平時工作努力,還是很得用的。
於是小聲試探,“他跟了我好幾年了,能力還是很強的,要不要再給他一次機會……”
然而主編的表情淡淡的,“我要是不發配他,首先不能服眾。其實是也沒法把位置騰出來,要調給你的人是伊藤忠商事常務的侄子。明白了嗎?難道我們報社不要這個廣告大客戶了?”
主管無話可說了,喃喃道,“好吧,我真的明白了。隻是覺得這家夥有點倒黴,他努力工作全是為了報社,這樣的結果對他不夠公平啊……”
主編敲了敲手指,“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生活何曾對誰公平過呢?真要公平的說,鬆本慶子也很冤枉啊,差點演藝事業就被毀掉了。如今人家肯這樣輕易的放過,難道還不夠大度?誰拉的屎誰就要負責擦乾淨。如果不處理他,難道我要讓你來承擔責任嗎?”
主管趕緊應是,因為話頭已經牽連到自身,再不敢多一句話。
唯有心裡替這個苦逼的部下歎息一聲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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