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爾卡頓確實是個相當完美的老板。
儘管在許多外人看來,他是個威嚴肅穆的人。
身上天然帶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派頭,而且還有一雙鷹一般銳利的眼睛。
但那樣不苟言笑的形象多是在他繁忙工作,承受莫大壓力的時候才會出現。
其實對於他的員工們來說,這個已經六十三歲的小老頭,除了是他們的老板,還是父親和好友。
甚至就連他那雙像鷹的眼睛,平日裡也永遠是充滿了慈愛,看待他們就像父親注視自己孩子。
毫無疑問,皮爾卡頓待人是寬容與真誠的。
尤其他非常善於挖掘人才,願意提攜年輕人。
這就是他為什麼總能收獲身邊人的尊重和愛戴,會被稱之為真正的藝術大師。
所以完全可以想象,如果寧衛民能夠親耳聽到皮爾卡頓在宋華桂的麵前,是如此評價和看待他的。
哪怕他再市儈,再精於算計,怕也會因為這份信任和厚愛產生“士為知己死”的衝動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儘管皮爾卡頓用人不疑,宋華桂也對寧衛民器重有加。
他們最終傳真回東京的消息,也為寧衛民解決了在歐美申請跨境專利的後顧之憂。
甚至宋華桂還正式授權,允許寧衛民代表華夏公司繼續和日本公司的高層接洽,進一步討論合作方式和可能性。
但由於這個時間段比較特殊,寧衛民卻真是有點顧不上這些事情的後續工作了。
反而不得不暫時把拉杆箱專利和合作談判的事兒先扔在一邊。
不為彆的,就因為掀起泡沫經濟狂歡的《廣場協定》,已經迎來了為數不多時間的倒計時。
在這最後半個月時間裡,寧衛民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必須拚儘全力與時間賽跑。
爭取在日元資產狂飆升值之前,為他自己弄到更多的籌碼,把所有的資金配置到位。
這才方便日後揮舞大鐮刀割韭菜啊。
所以實際上,從提交完拉杆箱的專利申請後,寧衛民就掉轉了矛頭,首先就把全部精力放在了不動產的收購上。
他不但天天催促香川美代子和小野光南儘快拿房出來簽約。
自己還主動出擊,又去找了幾家不動產中介碰運氣,為自己物色合適的標的物。
資本主義國家千不好萬不好,就有一點好,錢真的能通神。
隻要你有錢,又肯花錢,就肯定有人願意站出來滿足你的需求。
哪怕你的要求多麼不合情理,存在多少客觀障礙,都不要緊。
還彆看時間這麼緊迫,可對寧衛民這樣財大氣粗,又願意為時間埋單的客戶,哪家不動產公司不願意掏出箱子底兒來伺候呢?
一家叫佐川不動產的中介公司,查遍了自己手裡的房源,就找到一套特彆符合寧衛民要求的高級公寓。
那套房子位於港區的赤阪,房屋性質在日本叫“忙雄”,這來自於英語的ansio。
這種房子彆看是集合性住宅,但也是有土地權的,分攤在每個獨立單元的麵積裡。
房屋質量不錯,建成才兩年,七十多平米,3dk的格局,也沒租客。
因為房主偶爾會來住幾天,一直空置。
隻是房主對於房價期待值較高,這麼一套房子就想賣出八千萬円,要價幾乎高於市價兩成左右。
所以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還就是這麼巧了。
寧衛民恰恰就是這個房主等了許久,願意挨這一刀買主。
於是在房產中介的賣力聯絡和促成下,9月9日,雙方就迅速簽約,完成了過戶交易。
這一下更讓小野光南和香川美代子深受刺激,拚了命的加倍努力。
9月12日,香川美代子也終於成功完成了簽約。
哪怕香川美代子老板的朋友還身在海外工作,但由於這位房主確實也急需賣房變現,對寧衛民的出價還比較滿意。
在香川美代子和其老板的不斷懇請下,房主終於同意在東京安排了一個委托人,和寧衛民進行了購房合約的簽訂。
就這樣,寧衛民花費了整整伍億八千萬円的巨款,再得一套七百平米的位於中央區銀座二丁目7番7號的商業用房。
所以最後急紅了眼的就是小野光南了。
為了把寧衛民答應的六億円訂單全部拿到手,他不惜再度提高尋訪房源消息的回報,甘願和提供房源的人平分成功簽單後的提成獎金。
這麼一來總算是管用了。
他的一個同學,聽說提成能有上百萬之多,就把一個書店老板正考慮跟著自己兒子去海外移民,打算把多年經營,位於港區西麻布的一處上下兩層的書店轉讓的消息透露給小野。
並且還親自帶著小野和這位書店老板見了麵。
最終,小野光南憑借這個及時得到的信息,牽線搭橋再度成功。
這位書店老板以三億円作價,把七十多坪的店鋪連土地帶房,還有書店藤本、存貨、員工、供貨渠道,統統打包賣給了寧衛民。
於是至此,寧衛民在不動產的配置上算是基本到位了,而且還很意外的成了一個日本書店的接盤俠。
說到這裡,有人一定會感到非常奇怪。
前麵不是說,寧衛民自己個人隻有六億多円嗎?
就是連開店的二百萬公款都算上,怕是加起來也隻有八億円吧?
那怎麼到現在,他買下的這些不動產加起來,都已經高達十二億円了呢?
其實這很好解釋,因為可以找銀行貸款的呀。
千萬彆忘了,金融地產最有魅力的地方就是可以用手段加杠杆啊。
沒錯,作為一個外國人,寧衛民身在日本,根本找不到願意貸款給他買房的日本銀行。
哪怕他全款買了房,也一樣會在這些銀行麵前碰壁,照樣不會有什麼不同的結果。
因為日本銀行業的管製太死板了。
對於要求金融開方的美國爸爸白白喊了幾年“嗨依”,但直至如今,也隻是流於形式罷了。
實際上在迎來泡沫經濟前,日本的銀行連客戶群都畢竟單一,主要就是吃本土大企業的。
連日本國民的小企業想要獲得貸款都不容易,就彆說外國人了。
所以就連日本人自己都罵日本的銀行業,是“晴天送傘,雨天收傘”。
覺得這行業的人既無恥又市儈,偏偏待遇還賊好,簡直沒有天理。
可問題是日本畢竟不光是純粹的本土銀行啊。
哪怕金融開放的步伐再拖延,可再怎麼樣,起碼也得允許外資銀行進入日本從事基礎的金融業務。
所以這年頭的東京,已經有不少外資銀行紮堆兒在此,甚至已經有了不少外資投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