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裡麵去,下幾節台階,還有一個較大的空間,又擺了十幾張桌子。
因為距離真正的飯點還有段時間,客人隻有寥寥幾個。
店主夫婦也是鬆本慶子的熟人,一對勤奮精乾的五十歲夫婦。
尤其老板娘見到鬆阪慶子那叫一個親切,連稱呼她也與眾不同,驚喜中是這麼告訴老板的。
“當家的,快過來,看看這是誰來了?是韓慶子來了”。
這讓寧衛民一下子意識到,恐怕這才是鬆本慶子的本名。
讓人有點意外的是,店裡居然還有包間。
店主讓老婆帶他們直接去了最裡麵的一個小房間裡。
這是唯一帶透氣窗的房間,可以更好的排煙。
暖黃色的燈光,映照在可以坐下六個人的大木桌上,泛出了淡淡的油光。
“老板娘,先來兩杯啤酒吧。”
鬆本慶子還沒坐下就開口要酒,顯得很興奮。
“你開車了。”寧衛民不由提醒她。
“沒關係的,可以找司機。”
鬆本慶子又看了一眼老板娘,“實在不行,車也可以放這裡。我們坐出租車回去。沒關係的吧?”
老板娘笑嗬嗬連連點頭。
“沒問題的,車要是留在這裡的話,回頭我讓當家的給開到院子裡去。”
如此一來,寧衛民也不好做掃興之舉,當麵再說什麼了。
他確實沒料到,鬆本慶子竟然會主動要求喝酒。
按理來說,一個女人與並不熟悉的男人約會,主動提出喝酒,主動帶男人去她認為值得懷念的地方,通常說明她已經放下戒備。
這已經足夠給男人暗示,並且留出極大的想象空間和發揮餘地了。
但是,事到臨頭,他卻絲毫也不敢妄下斷語。
因為他太喜歡現在的感覺了,不能不加以小心,生怕輕舉妄動,搞砸了一切。
老板娘很快端來兩大杯的紮啤,輕輕擱在桌子上,又把菜單拿了來,讓他們慢慢看。
“來吧,乾杯!”
鬆本慶子豪氣的舉起了酒杯。
酒杯很大,她的手顯得格外纖柔秀氣。
“不吃點東西就喝酒嗎?你……容易醉的……”寧衛民好心再勸。
“彆掃興,醉不了。”鬆本慶子若無其事。
如此寧衛民也就得拿出點爺們兒勁兒了。
“好吧,乾杯,為了你的新作早日問世,上映大賣!”
“不,為了……三島由紀夫吧。”鬆本慶子語氣變了,不像開玩笑。
“為什麼?”寧衛民不解的問。
“為了他寫出了《金閣寺》,也為了那本書讓我們……”
鬆本慶子沒有再說下去,但微紅的臉色和輕垂的眼眸,恰到好處的表明了心思。
“好,乾杯!”
寧衛民當然不是笨蛋,幾乎是下一秒就大徹大悟,明白了這潛台詞。
於是倍受鼓舞的凝視著眼中的人,與鬆本慶子碰了杯。
酒杯與酒杯輕輕相吻,聲音異常清脆。
更出乎預料的是鬆本慶子一口氣就喝下小一半。
寧衛民見狀,原本已經學會遵守日本喝酒規矩的他,便也趕緊改弦易轍,喝掉了大半杯。
然後他們才開始點菜。
菜單是一張泛黃的紙,沒有圖片,寧衛民完全看不懂,因為全是韓語。
體貼的鬆本慶子主動問他,“你喜歡吃什麼?”
“聽你的。”
“彆客氣,喜歡吃什麼?我替你點。”
鬆本慶子拿起菜單,乾脆放在兩人中間,指著上麵的文字,歪過頭來。
“我一個個給你念,好不好?”
“謝謝,可我一點不挑食的。你是想吃包飯的吧?菜單上有沒有?”
“有呢。”
“那就點這個好了。”
“可你……吃得慣嗎?”
“吃得慣的,我其實很喜歡。滿族有個風味食品叫得勝包,就是用白菜和紫蘇包大醬、土豆泥、炒麻豆腐加青豆、炒雜拌等拌好的米飯。這種吃食,在華夏的京城和東北三省都可以吃到。非常盛行。另外我們國家有五十六個民族,其中也包括鮮族同胞的。京城有家店,叫延吉餐廳,就是……”
“啊,我知道的,那家朝鮮餐廳我也去過的。蕎麥冷麵很有名,我覺得味道可以的。不過你說的得勝包……我在京城好像沒有見到過呀?”
話到最後,鬆本慶子好奇的問。
“那大概是接待你的人也不了解京城吧。不過這個容易,下一次你要再去京城,我來接待你。給你當免費導遊。”
“那可太好了,說定了……”
兩個人有一搭無一搭的放鬆聊著,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
當老板娘再進來的時候,驚訝的發現菜居然還沒點好呢、
隻看見鬆本慶子和寧衛民忘我地聊得正歡。
老板娘嘴裡道歉,說聲“打擾了”,又退出去了。
可看表情卻像是在憋笑。
這一來,鬆本慶子也不好意思了。
便隨便點了一些烤素菜、烤肉串、烤魚,連忙把這個程序結束。
可沒想到老板還送了不少小菜和烤玉米,最後竟然擺的六人桌都快放不下了。
桌上的東西那叫一豐富,哪怕五六個人吃,也是綽綽有餘的。
很明顯,今天這兩人怕是要攤上些浪費糧食的罪孽了。
於是寧衛民也不繃著了。
乾脆脫掉西裝,捋胳膊挽袖子的吃喝起來。
心說,能吃多少吃多少吧,吃得多,應該才是給麵子吧?
果不其然,鬆本慶子很喜歡看到他這樣大快朵頤。
不但一個勁給他布菜,還親手替他包飯包。
寧衛民這福享大了,刺溜一口菜,吧嗒一口酒。
他什麼都不用管,隻負責專心吃就行了。
雖然吃進嘴裡的東西其實已經分不出滋味了。
但這種幸福和滿足,卻實實在在的羨煞神仙啊。
他們就這麼一邊吃一邊聊這,彼此也越來越親近,越來越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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