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當然是得賣,可放貨也是講究技巧的。
不能直接把貨甩出去,直不楞登的就在京城郵市上大張旗鼓的賣。
起碼也得做到“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
否則就是砸自己的鍋,再傻不過了。
另外更得考慮市場資金量和承受能力。
京城郵市上當前的生肖票行情已經是常人難以想象的高度了。
猴票每張四百八,雞票每張一百八,狗票每張一百,豬票每張三十,每版兩千五,鼠票每張一塊八,每版一百五。
不用說,這個價錢是寧衛民一手囤貨居奇,一手故意拉高給堆上去的。
那是已經非常夢幻的價格了!
更何況寧衛民手裡一共有兩批貨想要放出變現。
最多的一批是他和皮爾卡頓公司高管們合股買的貨。
起家就是三萬版鼠票,然後通過各種高賣低賣的手法炒到現在,已經變成了四萬九千餘版的鼠票。
外加七張猴票,近百張雞票、狗票,以及一百版左右的豬票,和九萬六千餘元的流動資金。
這還是明麵上的,私底下寧衛民還另有一批專屬於自己私貨。
那是他去年一月份個人出資讓羅廣亮和小陶“打飛的”從花城和滬海淘換來的貨。
大致有一萬八千餘版的鼠票,一直就壓著箱子底沒動過。
不用說啊,這些貨他要同時放出,市場就得有上千萬的資金來接,怎麼可能呢?
寧衛民就是再著急,就是再天真,他也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有這樣的福氣。
隨便一賣就落袋為安,一口就能吃個胖子。
那簡直就是做白日夢一樣的癡心妄想!
所以怎麼放貨就成了特彆考驗智慧的技術活兒了。
放貨速度既得快,步子得邁的大一點,價錢賣得好一些,還不能讓人察覺出來。
怎麼辦呢?
寧衛民決定采取“先私後公”,“由遠及近”的法子。
也就是說,先以他自己的私貨為主,弄到滬海和花城出了手再說。
剩下的事兒他再另外想轍。
因為隻要他個人的貨順利出去了,他的精神就徹底放鬆了,等於先一步立於不敗之地了。
剩下的貨什麼價出他都無所謂了。
更何況這年頭全國的郵市看京城,京城是全國的標杆,隻要京城硬挺著呢,外地的郵市都不會跌到哪兒去
所以他必須得保住京城這個價格的風向標,絕不能一開始就在京城賣。
反過來,不但不能在京城賣,他還得想辦法在京城拉高。
為此,他做出的安排就是讓殷悅通過她在郵市的那些關係,用專營店裡的資金,大肆收購猴票,把猴票的價格有多高拉多高。
而他自己呢,則對沙經理那些合夥人們聲稱有筆重要的大買賣要去外地談,還要帶著羅廣亮和小陶給自己當保鏢。
然後他就從保險櫃裡取出所有生肖散票,整版豬票和兩千版鼠票。
連同他自己的一萬八千版鼠票和一些猴票,放在了三隻大皮箱子裡。
就訂購了機票,悄悄登上了飛機。
第一站當然是直飛滬海。
5月6日傍晚,寧衛民帶著羅廣亮和小陶入住錦江飯店,訂了一間豪華套房。
這家飯店的位置就在茂名南路上,距離太原路不遠。
要知道,太原路口肇家浜路的街心花園,就是滬海當下最聞名的馬路郵市所在地,也是“靜工”,“盧工”的前身。
至於後世聞名的盧工郵市那得到1996年才會誕生,取代這裡。
所以寧衛民就是看重這一點才執意要住在這裡的。
說起來錦江飯店距離外灘也不遠。
其實按理說,幾個人住下,大可以先趁著夜色在外灘散散步,看看浦江夜色再吃頓本幫菜的。
但問題是他們不是來旅遊的,帶著的那些郵票又太貴重了,沒人會願意冒這樣的風險。
再加上寧衛民心知時間緊迫,多少有點著急上火,他也實在沒有這樣的興致。
於是待在飯店的房間裡,他隻是催促羅廣亮一個勁打電話,聯係那些當初賣貨給他的那些滬海人,一一岔開時間約他們來錦江飯店見麵。
壓根沒有出門的心思。
實際上當天的晚飯,都是小陶叫了送餐服務,隨便叫了點白斬雞,雲吞麵,水晶蝦餃,對付的。
真正的本幫菜是一口也沒吃到,連紹興黃酒也沒喝上一口,早早就睡了。
不為彆的,就因為想要儘快散出貨去,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個二傳手批發拿貨。
寧衛民自知他們在滬海是客場,人生地不熟的,也就是做過交易的人最可信。
當然,對寧衛民這樣思慮周全的老手來說,雞蛋也不可能全放一個籃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