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使得人們因為囊中羞澀勉強自己改變口味,從不接受到逐漸接受。
結果適應了就一發不可收拾,因為從本質上說,散啤還是一種癮品。
於是七十年代成了“散啤”消費增長的黃金時代。
就這樣,京城的人們開始愛上了它,然後就變成了趨之若鶩的“追捧”。
隻是雖然喝得人越來越多了,啤酒的產量卻沒能隨之增長。
很快,人們就發現市麵上“散啤”變得越來越不好買了。
價格也從兩毛一升,兩毛六一升,四毛一升,一直漲到了現在的五毛六。
到了今年的夏天,京城幾乎所有老少爺們都已經把打一暖壺“散啤”,當成消夏必不可少的享受了。
偏偏此時的京城卻還是隻有兩家設備陳舊的老啤酒廠。
一家是民族資本“雙合盛”改的“五星啤酒廠”。
一家就是過去小鬼子“麥酒株式會社”改的“京城啤酒廠”。
這兩家啤酒廠哪怕開足最大馬力,一個月也隻能生產不到三千噸啤酒。
如果按照當時京城四百餘萬人口計算,每人每月還分不到一瓶。
可就是這麼一點也不能全部投放到市場上去。
因為大部分生產出來的啤酒都賣給了協作單位,沒有進入市場。
還有一部分是專門供應特殊商業係統、大賓館和政府招待所的。
實際上普通消費者能買到的啤酒每月不足百噸。
這一百噸絕大部分還都是散裝啤酒。
想想看吧,這口子有多大。
按三千噸算,每月一個人論不到一瓶。
一百噸就更甭說了,連一酒盅都到不了。
所以這一年也就成了京城有史以來,啤酒供應最緊張的一年。
那麼本來就供應趨緊的夏季,當然是這一年供需矛盾爆發,到達極致的時候了。
這一年,京城啤酒稀缺到了什麼程度呢?
儘管每天上午十點左右就有人持暖壺、塑料桶,望眼欲穿的企盼著送啤酒的汽車的到來。
可老百姓等了也是白等,在副食商店根本就看不到啤酒的蹤影。
這年頭拉散啤的是“130”罐兒車,簡直不能開上街。
因為一上街,它就成了人民群眾的狩獵目標。
汽車在前頭開,後麵能跟著一大長溜蹬著自行車的人在追。
當然,雖然有時能追到卸車的地兒,可太遠就沒戲了。
更倒黴的是往往追了半天也是空罐兒,根本沒酒。
要說唯一能確定買到“散啤”的地方,也就隻有飯館了。
但飯館也不是個個都有,得靠各自的領導的公關能力和門路。
即使弄來也不是為人民服務的,餐飲業的獎金要靠這玩意找齊兒,否則誰平白無故費這個力氣啊。
所以京城各大小飯館貼出不成文規定——“買半升啤酒搭賣一盤菜”。
瞧瞧,就是這麼檔子事兒,誰也無解。
無論是消費者還是飯館,誰都覺得自己憋屈,誰都覺得自己占理。
那真吵起來,還有個完?
好在不同於現場這幫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寧衛民是知道這其中過節的。
而且念著街裡街坊的關係,念著邊大爺和邊大媽平日的好處,他也沒坐視不管的道理。
眼瞅著這局麵就有要動手的趨勢了。
他見機不妙,趕緊就擠了進去,幫著勸架。
對付邊建功最好辦,寧衛民直接就說邊大媽馬上這就過來了。
一聽報出老太太的名號,邊建功當時就啞巴了,氣勢全滅。
更妙的是,飯館這主兒也認得邊大媽。
平日裡都點頭不見抬頭見的,雖然不怎麼熟,也知道是段兒上的居委會主任。
自然覺得沒必要把關係弄僵了。
於是口氣也緩和了。
再加上寧衛民會來事,敬了一根煙,說了兩句好話,這位也就順勢就坡下驢了。
輕而易舉,一場發生在即的衝突化於無形。
隻是儘管寧衛民自覺做了件好事,頗有些沾沾自喜。
可結果卻遠沒有他預計的那麼圓滿。
圍觀的一幫好事之徒因為沒了熱鬨可看,“噓”聲一片倒也罷了。
問題是邊建功也有點不識好人心。
走出了大老遠,得知真相。
不但不謝,反而還埋怨起寧衛民來了。
甚至看那臉紅脖子粗,手握拳頭,麵容扭曲的意思,倒像是要把一腔子的火氣出在他身上似的。
而就在寧衛民後悔多管閒事,覺得邊建功忒不知好歹時候,更讓人沒想到的事兒發生了。
比他大上足足四歲的邊建功。
一個在內蒙待了六年,號稱能縱馬套狼的漢子。
突然間,居然一屁股坐地上了。
跟著,就抱著腦袋哭了……
一個在內蒙待了六年,號稱能縱馬套狼的漢子。
突然間,居然一屁股坐地上了。
跟著,就抱著腦袋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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