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無彈窗,更新快,免費閱讀!
第54章
奚鶴卿洗去一身血腥,回到司府時,床上的人依舊安靜地躺在那裡。
他眼裡情緒成漩,薄薄勾起一個笑,“知你在等我,我便立刻往回趕了。”
淺色床幃裡,卷耳麵色安寧,呼吸勻靜,隻是沉睡的模樣。
奚鶴卿抬手解了青蟒披風搭在一旁,這幾日他大半時間呆在詔獄不見日光,蒼白的臉上帶了憔悴,眼底淡淡青黑。
那日大火舐天,卷耳與沈素薇被奚鶴卿發現時已熏了太久的濃煙,醫治許久,也隻堪堪保性命。
沒人知道,她何時會醒。
已到了掌燈時分,奚鶴卿沒讓下人進來,隻兀自坐在床邊,借著不慎明亮的月光,垂眸看著床上的人。
這些日子以來,許多事情浮浮滅滅,留下來的,是一顆愈漸明朗的心。
四下昏暗寂靜,壓在奚鶴卿眼裡,便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黑。
看了她半晌,奚鶴卿忽而低低的笑“衍帝和太子都死了。”
傷害過蓬萊的人,都死了。
床上的人沒有回應,奚鶴卿聲音沙啞,有些疲憊地按了按額角,“公主殿下,你不要和我鬨了,醒一醒,好不好”
我不要做司主了,我們回蓬萊,像你說的那樣,放下仇恨離開這裡,好不好啊
天地空曠而寂靜,自是無人應他。
奚鶴卿緩了口氣,脫靴上榻,在她身邊躺下。
“喵嗚”
那隻白貓趴在床頭,懵懂的眼睛看了會兒卷耳,頭湊過去輕輕蹭了蹭她。
一瞬,或是許久。
奚鶴卿終於忍不住,伸手連人帶貓圈進懷裡。
心跳聲緩慢喧天,他眼裡悲苦,麵上得願笑意卻壓也壓不住。
奚鶴卿緩緩順著她背脊,喃喃出聲,“幼時你常說,每長一歲,便會有不同的歡喜。”
“卷卷,馬上就是除夕了。”
“你可不可以,做我新歲的歡喜呢。”
安靜片刻,他額頭輕輕抵著她的,尾音忽而哽咽,“我求求你。”
求求你了,好不好。
101nove.com73x54d2
自卷耳昏迷以來,奚鶴卿臉色一日比一日陰沉,也一日比一日憔悴。
新帝登基,朝都人人都以為二位司主必會爾虞我詐的繼續奪權。
可令人意外的是,奚鶴卿竟然整日留在司府,謝絕所有恭賀與唾罵。
外麵的人不知為何,可司府上下卻清楚。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然世事沉浮,恐大夢一場。
冬初冬末,除夕而至。
沈素薇醒了。
風賢幾乎喜極而泣,沈相也老淚縱橫,背著人偷偷抹了許久的眼淚。
消息傳到司府時,奚鶴卿正在給床上的人換下衣袍。聞言隻是讓鳴金備了禮送去,其他再未說什麼。
奚鶴卿著人裁了許多朝都時興的衣裙,他在一堆衣服裡翻了翻,挑了一套赤色長襖給卷耳換上,溫和道“今日便穿這件吧。”
他臉上笑著,可那笑像是安在麵皮上的紗,隻扯動著唇,卻感染不至眼底。
卷耳閉目軟軟靠在他懷裡,孱弱又溫和的模樣像個娃娃,奚鶴卿又給她披上雪白狐裘,就這樣抱著人出了門。
長空明月高懸如圓盤,月光如清輝般悠揚散落在廣袤城池上,像是撒了一把瑩潤珠光。
衍朝許多風俗都與蓬萊不同,唯有這月光纏柔,千百年來見證幾多王侯將相,紅顏枯骨,於長空之端窺這人世縷縷悲歡,卻顧自熠熠生光。
司府最高的閣樓上,搖椅裡躺著兩個人。
奚鶴卿扶著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胸前,用廣袖為她擋去澈澈涼風。
他抱著卷耳,雙手扣著她的頸她的腰,舍不得鬆開半點。
女孩麵色蒼白,而男人枯水般的眼眸裡,星點散落著溫柔。
這一幕在外人看來,很有些詭異。
神魂潺動裡,奚鶴卿絮絮出聲。
“我少時常聽聞,蓬萊的蘭江裡有鮫人,她們模樣妍麗,是這世上最漂亮的姑娘。”
他聲音散在風裡,綿綿纏纏,都是化不開的情意。
“可父親帶我去朝明殿那次,我看到了你。”
”我想,那鮫人再美,定也比不上眼前的姑娘。”
奚鶴卿偏頭,輕輕在她頭頂蹭了蹭,啞著聲說,“是你先招我的。”
“不是我。”
“你不能就這樣扔我一個人。”
靜了片刻,奚鶴卿聲音幽幽,“我知你愛咕嚕那隻貓,你睡著,府裡沒人照料它,你若再不醒,它就要活活餓死了。”
“你還喜愛蘭壺那丫頭吧她時常為你哭,眼睛快瞎了。”
“水一的的工錢已經許久沒付了。”奚鶴卿像是威脅,“我是不會替你收爛攤子的。”
夜色裡,朝都家戶中傳來賀歲的聲音,可獨獨沒有他期盼的那一縷。
101nove.com73x54d2
“對了,還有一件事要與你說。”
“我好像,有些喜歡你。”
奚鶴卿眼裡有些濕,風裡留下細微的哽咽,他話裡撐著的涼意淡下
來,化成一團揉不開的思緒。
他沒刻意壓低聲音,聲調便柔和清澈到了極致。
“你若醒來,可會怪我這樣的心思”
可能容忍我,以殘敗之軀,卻戀慕你,這樣肮臟的心思。
我不期望你能給我相等的感情,可我隻求你能睜開眼睛。
看我一眼。
新年伊始,八歲的傀儡皇帝自歎德行不足
以治理國家,三次強調能者上位。
放眼滿朝,這能者,指的自然是風賢。
二月初,風賢百般退卻後,無奈登基為帝。
新帝改國號衛,頒新政,廢二司製,並令沈相輔國,立沈家長女素薇為中宮皇後。
自此,衍朝徹底覆滅。
二月末,奚鶴卿向新帝請辭,遠赴蓬萊。
二月末的蓬萊,正是好時節。
“主上說這偃月樓唯一的要求就是舒適,舒適你懂不懂呀。”蘭壺揪著鳴金的耳朵,嚷嚷著說,“你看看你拿著的這些擺件,不是金就是銀,真是跟你的名字一樣,俗氣死了”
鳴金哄著她,臉上笑得像朵花,“是是是,我這就換這就換”
鳴金自覺自己跟正常男人比,終歸是矮了一截,是以自從蘭壺跟了他,鳴金對她的話基本照單全收。
一旁的明銀看著這裝飾清麗的殿宇不禁嘀咕,“這麼久了,夫人也還沒醒來,你說她還會醒麼”
“呸呸呸。”鳴銅過去抽鳴銀的腦袋,發出“啪”的一聲。
“你是不是瘋了你這話要是被主上聽到,非扒了你的皮子給咕嚕做衣裳”
誰也不能在奚鶴卿麵前提半點這些的。
蘭壺聽了這話雖然是難過,但她也有同樣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