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無彈窗,更新快,免費閱讀!
直升飛機在海與空的昏暗之中飛行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久到任勤勤幾乎覺得陷入了夢境時,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光。
一座燈火喧囂的城市就在前方。
他們掙脫了夢魘的黑暗,投向現實光明的懷抱。
任勤勤揉著眼睛,把腦袋從沈鐸的肩頭抬起來,過了片刻才驚覺懷中空空。
“懇懇”
小懇懇正躺在沈鐸的臂彎裡,睡得香甜。
“抱好了。”沈鐸把孩子塞回他姐姐懷裡,“不愧是姐弟,這麼吵的直升飛機上都能說睡就睡。”
直升飛機平穩地降落在了碼頭的一處停機坪上。任勤勤抱著弟弟,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跳了下來。
沈家的員工一臉熱淚盈眶地迎接過來,見到沈鐸完好無損,都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主君無事,而且看樣子很有準備大戰一場的毅力,他們也就不用操心改換門庭、受人排擠的事,可以繼續安心效忠。
沈鐸並沒有下機,他手扶在艙門邊,探出半個身子,黑發被狂風卷著,英俊的麵孔在頭頂機艙燈光的照射下陰影濃重,冷峻肅煞。
“英姐和惠姨在海關裡等著你了。”沈鐸對任勤勤說,“你跟著工作人員走,他們會帶你去辦通關手續的。”
任勤勤知道他不會和自己一路回宜園了。
也是。
沈家出了這麼大的事,一群宗族竟然聯手想要趁著皇帝微服私訪,把他打包送進精神病院。這樁政變,捅出去就是熱搜頭條。
沈鐸僥幸逃脫上岸,接下來就該輪到他施展真正的降龍十八掌。不把那些個逆臣賊子揍得個跪下來磕頭叫爺爺,他把“狂人”兩個字做成生魚片蘸芥末吞了。
任勤勤在風中朝沈鐸大聲道“你自己當心點。”
多餘的話也不用說。沈鐸看似輕狂孤傲,但是做事一直很有分寸,至少不用她任勤勤去叮囑。
沈鐸略一點頭,艙門合上,直升飛機卷著一道勁風再度起飛,像一個複仇天使,朝著城市中央的高樓群而去。
任勤勤花了好一番工夫才辦好了通關手續,過了海關。
她這次除了懷裡的弟弟,可算是空著手逃回來的。行李護照,寒假作業,連沈鐸送的壓歲錢大金條都落在南洋沈家了。想起來肉就疼得緊。
多好的金條,都還沒捂熱乎呢,就不歸自己了。
出了海關,王英哭著撲了過來,一把將一雙兒女抱住。
“哎,沒事啦”任勤勤騰出一隻手拍著母親的背,“有驚無險,其實挺順利的。彆把弟弟也弄哭了,難哄。”
王英把兒子抱了過去,又把女兒摟在臂彎裡不肯撒手,一臉餘悸未定。
“那些混賬沒有欺負你吧你們出海有沒有遇到危險我後來想到讓你一個女孩子帶著弟弟跑也後悔,就怕你抱著他跑不快,又被抓回來了”
任勤勤不住安慰著,心裡暖融融的。之前所有的酸楚和不平,都隨著母親緊拽著她的手,還有無休止的嘮叨而煙消雲散了。
“勤勤這次立了頭功了。”惠姨也笑著走過來,把任勤勤摟在懷裡用力抱了一下,“要是沒有你,這事還不知道會發展得多麻煩。”
“我還真沒幫什麼忙。”任勤勤腆著臉說,“後麵全都是沈先生自己的功勞,打架、開船,全都是他。”
“要沒你,他一開始就沒法脫困呀。”惠姨肯定道,“我就知道你是我們沈家的福星。”
回宜園的路上,王英還一直惴惴不安,追問著過去一日一夜裡發生的事。
任勤勤把沈家內部狗血恩仇的劇情略過,撿著逃亡的大事件說了一番。
“郭家呀。”惠姨感歎,“那可是頂級的豪門,和我們家也是世交了。早年小鐸跑航線的時候,也跟著他們的船跑過,和他們家二少一同拜了個師父學詠春拳。這次也多虧了他出手相助,你們倆才能化險為夷。”
難怪沈鐸不出手時看著像軟腳雞,一出手就能打得滿場人跪下來喊爹。人果真不可貌相。
任勤勤也直誇郭孝文“那位郭二少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大帥哥,又沉穩又親切,人可好了。”
惠姨笑個不停“你是沒見過他年少時候是什麼樣,簡直是個徒手能拆房子的熊孩子他大哥看不過去,將他丟去南美曆練了好幾年,整個人才脫胎換骨。”
等回到了宜園,腿子活蹦亂跳地撲過來,在任勤勤的臉上好一陣狂舔。
任勤勤抱著狗,呼吸著宜園特有的青草芬芳,環視著四周熟悉的景色,有一種大夢一場終於醒來的感覺。
還是祖國的世事才靜好。
現實中的世界如一副靜止的畫兒。宜園依舊那麼幽靜、緩慢、與世隔絕。課本擺放在書桌上,還是出門時翻開的那一頁。
任勤勤重新弄了個手機,登錄上社交軟件一看,朋友們甚至沒有給她發什麼短信過來。
寒假還在繼續。在朋友們的世界裡,時間隻過了一天一夜,不過三餐一眠而已。
可任勤勤的人生卻已起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想到二十四小時前,自己和沈鐸正在狂風巨浪中艱難求生,任勤勤更有一種也許自己此刻是在做夢的錯覺。
也許他們已經喪生大海。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她不知真相的亡魂構建出來的幻象。
夜裡,任勤勤夢到自己飄飄蕩蕩地往海底沉去,身下漆黑無邊,萬丈深淵。她望著上方越來越淡的光,孤寂和恐懼籠罩著全身
驚醒時,她大口呼吸,出了一身細汗。
睡意全被嚇跑了,任勤勤起床下了樓,熱了一杯牛奶,坐在中島台邊慢吞吞地喝著,給自己壓驚。
走廊裡亮起了柔和的燈光,惠姨走了出來。
“把您吵醒了”任勤勤急忙起身,拉出一張高腳凳給惠姨坐。
“做噩夢啦”惠姨一看少女的臉色就知道發生了什麼,“還是被之前的事嚇著了吧”
任勤勤訕笑“後怕。我反應遲鈍,現在才緩過勁兒。又覺得太不真實了,像演電影似的。現在有點分不清哪些是現實,哪些是夢。”
“都是現實。你沒做夢。”惠姨摸了摸任勤勤的頭發,“你放心,沈家也不是隔三差五就這樣大鬨的。至少我在沈家幾十年,也還是第一次碰到。權力交替的時候,家族裡有些動蕩是難免的,但都沒想到這次長房那邊會這麼不擇手段。”
任勤勤心想我才是真傻真天真。在富足太平的社會主義和諧社會長大,全然沒想過暴力奪權事件會真的在現實中上演。
而這一場禍的,大概從很早前,沈老先生取代兄長成為集團主席時起就已埋下。
沈鐸的清理門戶之舉將其點燃,終於炸了個杠上開花。
任勤勤沉默了片刻,說“有個事,我聽了後心裡一直不舒服,覺得您也應該知道的好。沈先生的大堂兄當時說,這個事也有蔣家人參與。蔣女士是同意了的。沈先生聽了後挺難過的。”
惠姨臉色微冷,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沈蔣兩家,也是孽緣。如果不是因為母子是天性,也不會當斷不斷地拉扯了這麼多年。”
任勤勤感覺得出,惠姨很不喜歡蔣宜這個前女主人,全看在沈鐸的麵子上對蔣宜客氣。
“沈家人還對小鐸說了什麼”惠姨一副準備搜集實錘,將來拿著這些去找對方算總賬的勢頭。
任勤勤遲疑了片刻,低聲說“沈家人罵了沈鐸很多話,說他說他害死了親妹妹,才被他親媽討厭的”
惠姨幽幽一聲冷笑“就知道他們要拿這個事來做文章”
任勤勤說“後來沈鐸自己也和我說,這事是真的但是我聽他口氣,像是在賭氣,就也沒有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