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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自沈鐸出事以來,任勤勤第一次見到沈鐸。
她望著床上那個身影,反而有些不敢過去。
不僅僅是近鄉情怯。沈鐸病房的擺設實在有點一言難儘。屋內鮮花滿地,簇擁著病床,硬生生把活人的病房布置成了一個靈堂。
音箱裡正聲嘶力竭地唱著“我用儘一生一世來將你供養”,任勤勤聽著就想找根香給沈鐸點上。
任勤勤慢慢走到病床前,終於看清了沈鐸的模樣。
居然還過得去。
雖然瘦了一大圈,麵色蒼白,可是神情非常安詳。
動過兩次開顱手術的腦袋纏得結結實實,因為麵孔削瘦,輪廓越發分明,英俊中又透著一點脆弱的意味。
剛強的男人一旦倒下,反而更加需要嗬護和守候。因為他必定耗儘了全力才被擊垮,已無任何自保的能力。
任勤勤注視著沈鐸的臉,心中充滿澎湃洶湧的保護欲。
不過這情緒隨即又被音箱裡殺雞殺鴨般的歌聲打斷。
任勤勤拍了音箱兩下,試圖把它關掉。沒想音箱跳到了下一首歌。
“啊咧咧啊咧咧老司機,等等我,我要上昆明”
任勤勤又用力拍了三下。
費玉清開始一腔深情地唱起了一剪梅。
任勤勤額角冒青筋“閉嘴”
音箱關閉了。
原來是聲控的
這麼一打岔,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傷感和悲情被衝淡了不少。
任勤勤坐在床,笑道“沈鐸,你現在看著就像一顆剝了一半的毛雞蛋。”
沈鐸無動於衷。
任勤勤湊近了仔細觀察,沈鐸的雙眼非常平靜,並沒有惠姨描述過的那種眼珠轉動。
“你聽得到我說話,對不對”任勤勤握住了沈鐸的手,“你能感覺得到身邊發生的事,隻是一時醒不過,對嗎”
沈鐸沒有反應。
任勤勤輕拍了一下他的手“公司大亂啦唐姐準備跳槽去航世了”
沒反應。
“我打算和徐明廷在一起了”
依舊維持待機狀態。
任勤勤湊到沈鐸耳邊,低聲說“其實,有個事我一直想和你坦白,但是又不敢說,怕你生氣”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沈鐸的眼皮“其實,我是一個藍孩紙”
沈鐸巋然不動
你行任勤勤嘖嘖。
她起身,把沈鐸的手拉了起來,舉在他臉上方,然後鬆開。
胳膊軟綿綿地落下,手啪地打在臉上。
這一招證明沈鐸昏得貨真價實,任勤勤徹底沒轍了。
任勤勤捧著沈鐸的手,將臉頰貼在了男人溫熱的手背上,一聲輕歎。
“和你說點正經事吧到目前為止,事態完全都按照你當初的估計在發展。公司裡,我已經把高層安撫了下來,日常業務都正常進行著。郭二哥的人據說也已經發現了那個嫌犯的蹤跡,離抓到他不遠了。明天就會召開董事會,選出新的總經理代理人。我和唐姐都已經做好了準備。一切,全都按照你的估計在發展。”
任勤勤抽了抽鼻子,克製住猛烈襲來的酸楚。
“就像你對我說的,你把什麼都安排好了。所以哪怕你躺在這裡,無知無覺,外麵的事依舊在你的掌握中。可是沈鐸,你受這麼重的傷,也都在你的計劃裡嗎你總是這樣,想把一切都安排好,一切都自己扛下來”
任勤勤的喉嚨終於哽咽。
“我什麼都不怕,隻怕我做得不夠好,辜負了你的托付。我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了我一直覺得,哪怕我們不會在一起,但是你永遠都會在那裡。永遠那麼強大、睿智,是一座不會倒的大山。”
任勤勤抹了一把淚水。
“我知道你聽得到的,沈鐸。你聽我說,你不是孤家寡人,你是我們生活裡不可或缺的一個人。我們都關心你,愛你。都盼望著你能早日醒過來。你說過,我們會在一起的”
淚水打濕了沈鐸的手背。
情緒略平複了點,任勤勤又繼續說“還記得我們在瑞士的那個春節嗎那時候,你和我說,為了我好,我們的關係最好限定在兄妹這個名分上。你說等我長大了,看過了世界,才會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麼。
“於是我就這麼一天天等下去,拚命成長,也想讓自己更加配得上你。我等你開口向我求愛,等了兩千三百多天現在,我又要繼續等你醒過來。”
任勤勤點開了手機,說“你喜歡詩。有一段詩,我一直想念給你聽。”
女子輕柔而略帶沙啞的嗓音在寂靜的病房裡飄蕩。床頭的音箱默默地錄著音。
“是,我聽你的話,我等,
等鐵樹兒開花我也得耐心等;
愛,你永遠是我頭頂的一顆明星
要是不幸死了,我就變一個螢火,
在這園裡,挨著草根,暗沉沉的飛,
黃昏飛到半夜,半夜飛到天明,
隻願天空不生雲,我望得見天,
天上那顆不變的大星,那是你,
但願你為我多放光明,
隔著夜,隔著天,
通著戀愛的靈犀一點”注徐誌摩翡冷翠的一夜
任勤勤捧著沈鐸的手,將被濕潤的嘴唇印在他的手背上。
韓毅將潛入沈鐸病房的嫌犯提溜回了所裡,才剛把文件夾拍在桌子上,那人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招了。
這人是在“航世”保安部兼職的員工,說白了就是個位於邊緣地帶的小混混。
他今天一早被保安部的人帶到了鄧祖光的麵前,對方給了他十萬塊,和一支注射器,讓他按照吩咐潛入沈鐸的病房,把藥水注射進藥瓶裡。事成之後,還有三十萬塊好處費,並且許諾連夜送他出國。
這小子欠了一屁股賭債,上個禮拜才被追債的人打得半死。現在有錢拿又能順便躲債,一舉兩得,立刻同意了。
“怎麼潛進病房,怎麼躲過攝像頭,都是鄧祖光的人告訴我的。”嫌犯交代。不然以他小學畢業的智商,哪裡有本事上演大片
韓毅隨即又去審那兩個被鄧家收買的護工。
兩個大姐就更加不禁審,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們不知道是上頭的是誰,隻知道有人找到我們,讓我們盯著3號病房,有什麼都彙報上去,最好還拍照錄像”
委托人的電話是鄧祖光一個情婦的哥哥的,轉賬的賬號也是“航世”的,是他們公司一個專門用來走灰色賬的號。
一條條證據彙總,全都指向鄧祖光。
“行”韓毅看了看表,“天快亮了,抓了他,回來正趕上食堂開早飯。”
清晨七點,鄧家一家四口圍著餐桌吃早飯。
鄧祖光難得起這麼早,正打著嗬欠翻手機。突然,一條新聞引起了他的高度注意。
“沈鐸死了”
咣當鄧熙丹手裡的勺子跌在了桌子上。
鄧母掩飾不住喜色“沈鐸死了怎麼死的”
“網上說他昨天半夜傷勢加重,搶救無效去世。”鄧祖光滿臉震驚,“鯤鵬那邊不是信誓旦旦地說他在好轉嗎唐璿不是還說他都已經醒了嗎”
“這就對了”鄧母笑道,“唐璿不是說沈鐸的母親打聽公司的事嗎應該不是沈鐸醒了,而是沈鐸其實病得厲害,他媽媽是看兒子不行了,提前為接手公司做準備”
這個邏輯滿分。鄧家四口,除了鄧熙丹沉默著,其餘三人都笑顏綻放。
“死得也真是時候。”鄧父說,“這樣一來,他們公司股權必然有變動,就算換總經理也沒用,還是會動蕩好一陣子的。誰會放心把那麼大一個項目在這當口承包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