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知道的,他的目光一直在回避著我。大概是因為從我的臉上看到了和母後相似的部分,讓他覺得難以忍受吧。大概,他有多愛母後,就有多害怕看見我。我看得出他眼中的恐懼,那種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懼。
那個時期真的很絕望。不管我怎麼討好父王都沒有用,他隻是難堪地、敷衍地、蒼白地笑著,然後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
那時候我也很寂寞啊。
然而幸好你來了。因為有你在,我才不會在那冰窖一樣的王宮裡感到窒息。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小小的溫暖,隻要握緊那手,我就有辦法在那刺骨寒冷之中走下去。而且父王也逐漸肯正視我了,大概也是托你的福。"
他湊過去,貼在伊萊恩的臉旁"這話我隻說一次。我這輩子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不管是福是禍,是好是壞感謝你帶給我的一切。"
在醫療室隔間的幽暗之中,他們臉上的影子互相緊接,碰觸。那隻持續了半秒。
"那麼,"雷歐退了回來"我得走了。今後請多保重,伊萊恩。"
不帶半點遺憾,金獅子推門而出。房間之中隻剩下一個安靜沉睡著的,白熊人身體的空殼子。
他的右手輕微動了一下。
"這就完了?"看見雷歐推門而出,康士坦丁問"不多說幾句嗎?哪怕隻是在床邊陪伴他一會兒,也"
獅人少年搖了搖頭"我接下來得去為比賽做準備,就不久留了。那麼我走了請照顧好伊萊恩。"
"當然。"康士坦丁不帶感情地答道,仿佛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雷歐會心地微笑,頭都沒回就快步離開了醫療室。
久待隻會讓闊彆更難過。因為今日這一彆可能會是永隔。
"都完結了?"在戰艦的甲板上,黑獅子哈孔坐在小型運輸艇旁,等待著雷歐的回歸。
"嗯。"獅人少年輕描淡寫地答道,跳上運輸艇"走吧,直接去比賽的會場。"
"今天的對手是那個作弊般強的[南非聖民隊],冠軍的大熱後補。不全力去迎戰的話是不可能贏的。但如果殿下你再在賽場上全力比賽的話,你的身體可能會"
"是的,我知道。"雷歐波特無動於衷"但約定就是約定。如果打破了這個約定,會有損索裡斯王家之名,不是嗎?"
"明明平時那麼唾棄王家的血統,到了有需要的時候卻把它拿出來當擋箭牌嗎"哈孔啟動了運輸艇,同時低聲嘀咕道。
"嗯?你剛才說了什麼?"引擎的聲音讓雷歐沒能聽清楚對方的話,他便追問道。
"沒什麼,彆在意。"哈孔拉長了語氣答道,帶著萬般無奈。
索裡斯王國說不定是注定要滅亡。國家已經淪陷,剩下的唯一王裔又是這個德行,為了實現約定就連性命都可以輕易拋棄。不即使雷歐王子不在今天的比賽裡拋棄性命,他也活不長了。大概也就剩下半年的壽命吧。
真是絕望啊。
黑獅子哈孔一踩油門,小型運輸艇便騰空而起,載著他們兩人朝比賽場地駛去。哈孔明知道自己這樣做是把王子殿下往死地裡送,卻沒能阻止自己。
因為與其讓這份絕望在寂靜中消逝,還不如讓雷歐王子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點力量來發光發熱。在那個球場上閃耀,讓世人記住他的名字。
有形之物終將消逝。唯獨無形之物能永駐人心。或許這樣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但是請你放心好了,王子。)
哈孔轉頭看了一眼正坐在後座打盹的雷歐波特。
(如果你走了,哈孔也會隨你而去的。這哈孔沒能保護好王子殿下,隻能以死謝罪了。)
真是絕望啊。
他用更大的力氣捏緊運輸艇的操縱杆,把那金屬的操縱杆都捏得格格作響。然而什麼都做不到的他們,隻能做著他們長久以來,一成不變之事。
欣然微笑著,與那份深沉如海底般的絕望,和睦共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