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了這個遠離市區,沒有人居住的廢屋。我鎖上了浴室的門,然後用空心的尖管子自殺。沒有人會來救我,即使黃金鄉的自愈能力會試圖修複我的傷口,隻要管子依然刺在我胸口上,傷口就不會徹底愈合,鮮血就會不斷湧出,而我的生命就會持續流逝。
我會一次又一次地死去……至少是,瀕臨死亡。
我以為用這種方法就能逼尹索瑪的星靈放棄我。我以為星靈最終會放棄給我的恩賜,收回我星靈分身的特殊身份,然後讓我擁有真正的死亡。
我以為這樣一來我終於可以安息了,終於可以不用再努力了,終於可以不再孤獨了。然而——]
羅丹的獨白戛然而止,然後那邊躺在血池(滿是血的浴缸)裡的那個試圖自殺的羅丹,突然變了樣。他身體的肌肉開始膨脹,整個體型變得龐大起來,就像尹來恩之前見過的人狼羅丹那樣,那家夥化成了狂暴的野獸。它輕而易舉地把刺在自己胸口的管子拔走,然後從滿是血的浴缸中爬起,開始咆孝。
[那是,深埋在星靈尹索瑪的記憶中的,遠古的尹索瑪人的模樣。]
羅丹的聲音繼續在周圍的空間裡響起。
[遠古的尹索瑪充滿了危險的巨獸,那是一個殘酷的自然環境。為了生存,尹索瑪人在重大的危機之中會狂暴化,失去理智的同時也會擁有絕大的力量。
狂暴化的尹索瑪人會奮不顧身地襲擊他的敵人,不惜與敵人同歸於儘,借此來保護同伴。狂暴化的尹索瑪人會因此而戰死,但其他尹索瑪人會存活下來,這就是他們世世代代相傳下來的生存方式——犧牲自己保護彆人的生存方式。
那種形態原本隻存在於遠古的尹索瑪人身上,隨著尹索瑪人的進化而逐漸被遺忘。但尹索瑪的星靈仍然記得那個形態,而且作為星靈分身,同時也是尹索瑪人遠古記憶的載體的我,也繼承了那個形態。
實際上是,星靈沒有打算放過我。即使自殺都是不被允許的,星靈讓生命垂危的我強行發動了狂暴化,借此解除這種生命垂危的狀態。]
那隻猛獸在咆孝,那咆孝聲中充滿了極度的憤怒和哀怨。如果羅丹本身代表理智的話,這個怪物就是理智的反麵,是完全的瘋狂,隻會破壞一切所見之物。
對於一心求死的羅丹,尹索瑪的星靈給他來了個以毒攻毒,讓本應躺在那裡無限持續著瀕死狀態的羅丹,化成這狂暴得難以殺死的怪物。尹索瑪的星靈就是不讓羅丹死去,哪怕自殺都不允許,即使羅丹活得如此痛苦,星靈都要讓羅丹維持自己的使命。
星靈既殘酷又嚴厲,一如尹索瑪這個文明本身。
人狼把一旁的牆壁直接擊潰,從這個荒廢的屋子中逃了出去。
下一秒,風景高速轉變,周圍已是燃燒中的城市,以及慌忙逃竄的尹索瑪人(他們在尹來恩的眼中長得都像狼人,雖然毛色各異)。
所以是的,逃出去的人狼羅丹跑到了城市之中,在大肆破壞。這個發狂的人狼形態並無理智可言,它能做且隻會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看見的一切破壞殆儘。
這是遠古尹索瑪人的智慧——通過發狂以求生存——不管這樣做是為了讓自己生存下來,還是犧牲自己,以保證自己的族人生存下來。
現代的尹索瑪人根本不知道這種人狼形態的存在,這個時代太和平了,從來就沒有人變成過這種模樣。突然出現的人狼自然把尹索瑪人嚇壞了,而且他們連抵抗都來不及就被人狼撕成碎片。
在黃金鄉,人們不會因為受傷而死去,即使被撕成碎片也不會死,隻會暈過去一段時間之後慢慢恢複過來。但這不代表人們就不會因為這件事而留下可怕的回憶。這種影響絕對是深遠的、糟糕的,而星靈卻寧願變成這樣都要救羅丹,不希望羅丹自殺而死。
[即使這樣,你還是不願意放棄我。]
那個聲音之中帶著無聲的淒泣。
[在無數次失敗之後,你憑什麼讓我繼續顛沛流離。]
那個聲音之中帶著無聲的控訴。
[你好殘酷,你好無情。就連我對命運的一點小小的反抗,都不讓我如願嗎?!]
那頭怪物吼叫得更加猛烈,那吼叫之中不僅有著瘋狂,也許還帶著羅丹潛意識中湧現的那份憤怒。
那狂怒的怪物衝入人更多的鬨市區,準備大肆破壞。然而一名老人也出現在大街上,擋在怪物的身前。
"來吧。"那名看不清楚臉的老爺爺揮動著鞭子,擺出戰鬥的架勢。
他也許是尹索瑪人之中所剩不多還懂得戰鬥的人。為了讓尹索瑪那些古老的戰鬥技藝不至於失傳,政府總得找一些人把這些技藝傳承下來。曾在政府裡工作的他懂得這種技藝,隻是湊巧。
遇到敵人,人狼怪物自然以之為目標襲擊過去。那位老爺爺卻身手敏捷,輕易地躲開了人狼的襲擊,然後繞到怪物的背後給了它一鞭子。鞭子的攻擊幾乎沒能造成傷害,隻是進一步吸引那怪物的注意力而已。當人狼怪物轉過頭來的時候,老爺爺已經轉身疾奔,試圖把怪物引開,引離這個城市。
怪物追了上去。老爺爺的計劃成功了,他一邊飛奔逃離城市,往城郊的森林跑去,一邊小心躲避著來自他身後的怪物的襲擊。同時他也時刻注意著不和怪物拉開太遠的距離,總是保持著讓那人狼怪物剛好不容易攻擊到,但也不會遠得讓那怪物放棄追逐的距離。
就這樣,一名老人和一頭人狼衝進了森林。
整個場景開始煙消雲散。
而周圍的景色不再是暗紅色,而是更加離譜的深沉的血紅。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那味道大得讓人幾乎窒息。
尹來恩幾乎可以預見這件事的結局,他能猜到羅丹所說的那位養育他的老爺爺,為何永遠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