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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浪洶湧,火海綿延。
天地之間的風瞬息停止,原本高高湧起的水浪緩慢褪去,天地之間唯有相對而立的二人,一人背影肅殺冷漠,一人微微俯身,姿態極近虔誠。
玄龜廣欒的聲音穿透每個角落。
下方原本期望著玄龜擊退汐姮的眾人,都同時愣住了。
公主
玄龜為何突然對這個神族行禮
玄龜難道不是幫著他們的忙,為何突然倒戈
而廣欒卻不顧這些人族驚慌的目光,隻是恭敬地彎著腰,即使被流昆劍貫穿身體,極近虛弱,目光也始終灼熱如火,定定地望著汐姮。
他的目光遼遠溫柔。
仿佛透過她,又看到了數萬年前瀟灑俊逸的神君。
它守候整整萬年。
想不到會遇見主人的胞妹。
廣欒將腰彎得更深,道“廣欒在此等候萬年,從不曾想過,此生還有機會遇到公主。”
汐姮本想直接殺了這隻不知好歹的玄龜,驀地見他停下攻勢,俯身行禮,行的還是神族大禮。
她眸子微眯,打量著他。
他認得她
但她不曾聽說廣欒此名。
也沒聽任何族人提過,瀛洲還有什麼仙獸,是與神族有關的
她懷疑是他的緩兵之計,眸底殺意聚攏,手指一抬,廣欒體內的流昆劍發出“嗡”的一聲顫鳴,劍氣在他體內翻攪。
廣欒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去,明明還有最後一絲掙脫的機會,卻全然放鬆四肢,任憑流昆劍割裂他的身體。
“唔。”廣欒吐出一口血,從空中跌落。
“轟”的一聲,巨大的玄龜重重砸在塵土之上,砸出一個極深的巨坑,壓斷無數草木樹枝。
汐姮居高臨下道“我不認識你。”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區區一隻玄龜,有什麼資格與我攀關係”
她嗓音極冷,從空中落下,抬起右手,流昆劍閃到她掌心,劍光直指蒼穹。
天地之間一片昏暗,唯獨她周身閃爍著點點白光,眉眼肅冷如霜,高貴凜然,不可直視。
廣欒奄奄一息地匍匐在地上,血從身下蔓延,將翻湧的海水染得猩紅。
他抬頭,仰視著滿麵殺意的汐姮。
死到臨頭,他卻並無任何怯意。
他隻是溫柔地凝視著汐姮,又驀地想起從前。
大難降臨,主人不欲離開此地,決定陪帝君守候到最後,在瀛洲安靜地等死。
霜雪爬上他的眉眼,連眉毛和睫毛都白得剔透,男人仍舊坐在山頂上喝著酒,喝得酩酊大醉,又靠在玄龜的背上昏睡過去。
他笑道“廣欒,待我死後,你便自尋個逍遙去處,莫要留在瀛洲了。”
廣欒當年還是隻小龜,不肯離開,隻道“我不會離開主人,若主人去了,廣欒也不必活了。”
“還記得我從前與你說過,我那未出世的妹妹麼”男人笑著拍了拍這隻玄龜的頭,感慨道“將來之事,我大抵看不見了,說來也怪遺憾的。”
“你代我長長久久地活下去,才能替我看上一眼,我妹妹出世與否,又是何種模樣。”
“也算了卻我一樁心願。”
男人一手拿著酒壺,屈膝坐在地上,說起妹妹,眼底有些遺憾。
說著說著,又兀自笑了起來。
毫無任何日暮西山的蕭瑟。
廣欒其實知道,主人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想讓他好好地活下去,但主人的心願,廣欒也永遠地放在了心裡。
如今,他終於等到了她。
即便死在流昆劍下,他亦無憾。
隻是臨死之前,他還有一句話要說。
“公主。”
玄龜再次化為人形。
廣欒含著滿口的血,迎著麵前的劍光緩慢地重新站了起來,劍氣在他臉上割出無數道猙獰血痕。
他說“就在這瀛洲之下,有一具燭龍屍骨,是您的哥哥祁連神君。”
流昆劍劍峰在他眉心一尺之外停下。
汐姮皺眉道“你說什麼”
她的哥哥
祁連神君
“祁連神君是北荒帝君玄縉的同胞弟弟,亦是您的哥哥。”
廣欒嗓音沙啞,低頭道“萬年前,祁連神君隕落於此地,您也許隻知帝君,不知您尚有位二哥,埋骨於此,已近萬載。”
汐姮的確記得,幼時有人曾對她提過,她似乎還有旁的親人,隻是那時哥哥對她管束極為嚴厲,不欲讓她了解太多當年之事。
隻說那些事情,待她長大,自會知曉。
看他態度如此誠懇
她冷聲道“你所言為真”
廣欒啞聲道“小仙可在此立下血誓,若有半句欺瞞,定魂飛魄散。”
“小仙此生已彆無所求。”廣欒祈求道“隻求公主此番前來,能將我主人屍骨帶回神族安葬,主人與我在此已孤獨整整萬年。”
汐姮“姑且信你。”
她反手收劍,拂袖給他加了個護身法陣,再次騰空掠起。
她再次俯視著那些凡人。
打從廣欒對她臣服開始,這些人便立刻慌了神,原本都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卻立刻潰不成軍,猶如一盤散沙,瑟瑟發抖。
她親自給的生機他們不要,便休怪她無情。
汐姮再次揮劍,更多的玄火朝他們撲去。
“啊”
“救命啊”
“這火為什麼撲不滅”
越來越多的人倒下,在玄火中艱難爬行,先前那個算計汐姮的瀛洲長老季閔,也嚇得站不穩了,眼睜睜地看著原先追隨他的弟子突然不聽他的命令,開始倉皇逃命。
季閔滿麵不甘,隨即也被玄火燒成了火人。
汐姮抬起一根手指,在神力的操控下,季閔緩緩漂浮在空中,不住地慘叫掙紮,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一點點斷了氣。
汐姮說“看到了麼”
“這便是與神族作對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