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哥哥
腦子一片亂麻,連最起碼的冷靜都做不到。
直到身子一暖,有人緊緊抱住她,少年清冷的氣息穿透她的鼻尖,汐姮混沌的神智才有了些許清明。
她垂下眼,看到少年蒼白的臉,“汐姮你怎麼了”
汐姮抬起手。
她一掌揮開他。
那一掌是下意識的舉動,她完全沒有控製力度,
這一瞬間,汐姮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低著頭,沒有看衛折玉,隻感覺血脈奔湧,猶如岩漿汩汩沸騰,腳下的火向四周蔓延,震起無數裂痕。
山石崩塌,天地搖晃。
她抬頭,化為一隻巨大的燭龍騰空而起。
“吼”
隻是最強大的血脈力量操控著她,她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憤怒,龍嘯聲響徹遍野,令萬物為之顫栗,所有人都看到那隻巨大的燭龍,猶如天邊帶著火焰劈下的雷霆,瞬間割裂整個夜空。
“這是小殿下”
“發生什麼事了”
“為什麼她往北域的方向去了”
汐姮在往北邊衝。
她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北域,果然看見北域外的結界,突然不見了。
哥哥出事了。
守在外麵的神族侍衛看見汐姮,連忙慌張地下跪,為首的神族焦急道“帝君神力的忽然崩潰,留守北域的幾位神君無法進入殿中,不知帝君情況,屬下正要稟報公主,公主既然先來一步,便快去看看,以免帝君他”
剩下的話,他說不下去了。
帝君滿身白發,所有神族都早已做好了他會離開的準備,當這一天真正到來時,他們又覺得難以接受。
汐姮袖中的手攥得死緊,強忍著一口氣,“我知道了。”
她說完,又飛快地衝向北荒帝君所在的宮殿。
汐姮提著裙擺,一路飛奔,幾次差點跌倒,她一路在飛快地奔跑,一路在茫茫然地想,萬一她沒有哥哥了,她該怎麼辦呢。
明明說好了,哥哥永遠都是哥哥,妹妹永遠都是公主。
他答應她,不會和二哥哥一樣的。
汐姮不想成為世間最後一隻燭龍,也不想在這個世上,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羈絆。
路明明這麼短,卻好像永遠也跑不到儘頭,這條熟悉的路,她走過無數遍,從頑皮的小姑娘,走到如今這般強大,卻始終隻會在這裡對她的哥哥撒嬌。
汐姮漸漸冷靜下來。
她奔跑的速度慢了下來,沸騰的血液逐漸冷卻她看見了那隻巨大的燭龍,滿身赤紅的鱗片已褪色大半,龍息微弱。
還活著。
汐姮慢慢走到巨龍身邊,許久,她跌坐了下來,眼神茫然,遲疑著喚道“哥哥”
“你醒醒。”
她伸手推他。
“你醒醒啊。”
“你說過,不會離開我的。”
“你說,那些凡間的人欺負我,你會為我主持公道,哥哥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你舍得讓我失去待我最好的人嗎”
她沒有淚,卻抱膝蜷縮在龍角邊,眼底儘是血色。
都怪她。
都怪她一直拖延。
她以為沒事的,哥哥那麼厲害,就算有了白發,也不會突然出事,可是,他偏偏就出事了。
她不要他出事。
汐姮怔怔地坐在他身邊,眼神逐漸冷卻下來,突然抬手,掌心湧出神力。
她進去太久都沒有動靜,一些那些資曆較老的神族當先闖了儘量,正好看到她瘋狂的舉動,大驚道:“小殿下快快住手彆做傻事了帝君此刻固然虛弱,可你這些神力,怎能填充得了帝君體內的力量”
她還這麼小。
按神族的年紀算,兩百多歲的小幼龍,怎能反過來給數萬歲的燭龍傳輸神力呢
汐姮卻好像沒聽見。
她麵無表情,掌心貼著麵前的燭龍,拚命地去挽救這一切,湧上喉嚨的血越來越多,與她的紅衣融為一體。
周圍的神族開始猶豫,那神君見勸她無果,咬咬牙下定決心,打算製止她瘋狂的舉動,卻突然聽見她問:“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哥哥會突然出事
為什麼呢
她一邊施法,一邊回想著這一切。
周圍的神族又是怕她也跟著出事,又是擔心她想不開的,隻好解釋道:“這不怪您,是帝君這些年來本就不太好了,帝君先前交代我們,莫要告訴您此事,屬下們想著您毀滅天道在即,定會讓帝君安然無恙,便也沒什麼都說。”
汐姮說:“可是哥哥都撐不住了,我還是沒有徹底毀滅天道。”
“是我的錯。”
那些神族欲言又止,麵麵相覷。
不知過了多久。
那隻巨大的燭龍動了動前爪,緩緩睜開赤金的豎瞳,溢出一聲無奈的歎息。
“吾妹,何必難過。”
汐姮垂著頭坐在地上,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說“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傻姑娘。”
“就是我的錯。”
“我不該,再和人世間有任何的羈絆,我之前走入了一個誤區,那一定是他們的陰謀,他們想讓我忘不掉,想讓我猶豫、放不下、不直接殺掉他們,再趁機奪走我最在乎的人。”
她發著抖,慢慢站起來。
每個字都散發著恨意,眼睛裡重新凝聚起光,肅殺而冰冷。
她為什麼要讓謝涔之幫忙處理卷宗
她為什麼要讓那些昆侖的人有機會找她求和
她為什麼要讓給人猶豫反抗的機會
直接殺掉就好了。
殺了。
滅天道,不就是殺嗎
她站起來,流昆劍在她身邊顫動,她握住劍,喃喃道“哥哥,你等我。”
“我再也不猶豫了。”
汐姮轉身,眼睛如一把尖銳的刀,就算是神族,都被她冰冷的眼神嚇得噤聲。
她衝回了人間。
這一次,她好像什麼都沒變,又好像變了。
在世人眼裡,汐姮公主還是一如既往地無情,可是那些當年被她救下、一直說她就是謝姮的弟子,卻再也沒有說過這種話了。
汐姮回到蓬萊後,誰也沒單獨見。
而是直接下令,讓麾下的神族抓來那些昆侖派的人,以及謝涔之。
晨光熹微,她逆光站在高處,抬手殺了一個膽敢反抗她的人,說“我不介意屠了所有人族。”
昆侖的人麵麵相覷,心驚膽戰,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了,為什麼她說翻臉就翻臉,再也一點機會都不給。
謝涔之被人押著,蹙眉凝視著汐姮。
她的臉色這麼蒼白,長發披在身後,碎發後的眼神似乎也不一樣了,平靜得甚至有些駭人。
這一刻,他才完全看不到任何屬於阿姮的影子。
他心底一沉。
阿姮她
他的臉色蒼白下來,多日的從容開始瓦解。
汐姮站在最高處,風從很遠的地方吹過來,衝刷著她的臉,卻讓那雙眼睛越發剔透冷漠,她剛剛下令即刻去昆侖,她今日,就要毀掉昆侖山的天劫石。
不計代價。
她再也不籌謀了,她要不計代價。
她怕她稍微再慢一點,哥哥就會死了。
這些人肯定是在利用她,她隻要再慢一點點猶豫一點點,也許就錯了,就遂了他們的目的,達成了那個植入心一百年的目的。
她要把謝姮,完完全全地拔掉
她控製不住自己的想法,越來越極端,越來越瘋狂,無意識地掐著手,掌心鮮血淋漓。直到眼前出現了一個人,那是個生得極為精致的少年,臉色蒼白得不正常,唇上是血,紅得刺眼。
是她激動之下打傷的。
她看著他。
她說過,她也許會傷害他,她自己都不知道會是在什麼時候,那一掌就是她給予他的教訓。
知道好歹的,早就該逃了。
“你最好逃遠一點”
衛折玉盯著她,黑漆漆的眼珠子看不出情緒,眼尾泛著紅。
他朝她走過去。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
他突然伸手,一邊用力將她摟入懷中,一邊忍著怒意道“方才疼成那樣,怎麼還在這兒吹風”
她沒說話。
看來,無論重複多少遍,他都還是隻有那一句回答
“我是怕死的人麼說什麼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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