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七安鬆開手。
袁雄仰麵栽倒,從七樓疾墜而下,“嘭”的一聲傳來,他仰麵,雙目暴突,死死望著天空。
當場身亡。
遠處,看到這一幕的打更人瞠目結舌。
“許寧宴,他,他是要造反啊”
一位三品大員,說殺就殺,這是真正的大人物,位列諸公之一。
“早他娘的看不慣他們了,殺的好。”有人壓低聲音,小聲發泄了一句。
短暫的沉默後
“殺的好。”
“打更人是魏公的打更人,他袁雄是什麼東西。”
“朱家父子背叛衙門,早被革職了,呸,殺的好。”
自昨日開始的壓抑,至此儘數宣泄。
許寧宴還是那個許寧宴,無法無天,他回來了,一切怨憤和不甘都將煙消雲散。
許七安返回茶室,這裡的陳設一如既往,隻是再也不會有一襲青衣坐在桌邊,目光溫和的等待著他。
翻開茶杯,茶壺裡的水竟然還是熱的,想來是袁雄晨起時命人燒的。
許七安傾倒茶壺,倒了兩杯水,抿一口,搖著頭說:“喝茶無趣,今兒我要喝酒,魏公,你覺得呢?”
對麵空空蕩蕩,茶室安靜,無人應答。
他取出地書碎片,從中倒出一壇早就準備好的美酒,拍開泥封,舉壇暢飲。
第一口豪邁乾雲,第二口就喝的慢了,小口小口喝著,很快就喝去大半。
許七安一邊喝,一邊碎碎念著往事。
他漸有幾分醉眼朦朧,小酣而未大醉,人生至境。
恍惚間,許七安好像看到了一位兩鬢斑白的青衣,坐在對麵,雙眼蘊含著歲月沉澱出的滄桑,溫和的望向自己。
“魏公,卑職為你高歌一曲。”
你一直想聽,我現在就唱給你聽。
他拎著酒壇,緩步走到瞭望台,此時晨風淒厲,迎麵撲來,他回憶著往事,高歌:
“我站在烈烈風中,恨不能,蕩儘綿綿心痛”
他並指如劍,睥睨京城,聲音陡然拔高:
“望蒼天四方雲動,劍在手,問天下誰是英雄”
接著,他緩緩扭頭,望向皇宮,望向後宮,聲音溫柔:
“人世間有百媚千紅,我獨愛愛你那一種,傷心處彆時路有誰不同,多少年恩愛匆匆葬送”
“我心中,你最重,悲歡共生死同,你用柔情刻骨,換我豪情天縱。”
“我心中,你最重,我的淚向天衝,來世也當稱雄,歸去斜陽正濃。”
“歸去斜陽正濃”
舉壇,一飲而儘。
許七安把酒壇拋下高樓,回身,看向那襲青衣,大笑道:“魏公,卑職唱的如何?”
耳畔,似乎響起了那個溫和的嗓音:“甚好。”
許七安哈哈大笑,淚水卻奪眶而出,不敢再看那邊,踉蹌離開茶室。
此去欲何?
踏碎淩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金鑾殿。
元景帝高坐龍椅,表情肅穆的俯瞰殿內諸公。
他目光掃過某一個空位,沉聲道:“袁愛卿為何沒到?”
袁雄並沒有請假,朝會竟然缺席,按照大奉律法,朝會遲到、缺席,罰俸三月,笞十五。
十五個板子下去,文弱書生就真得在床上趴十天半月了。
元景帝倒不是因為袁雄缺席而生氣,隻是接下來,他還需要袁雄這個衝鋒陷陣的馬前卒。
隨著時間推移,元景帝已經不指望袁雄了,看了一眼兵部侍郎秦元道。
袁雄不在,衝鋒陷陣的事,自然是他這個皇黨核心成員之一來做,當即出列,作揖道:
“陛下,對巫神教戰事,對魏淵身後事,拖延至今,不能一拖再拖,陣亡將士的家屬,還等著撫恤呢。”
元景帝緩緩點頭,問道:“秦愛卿意向如何?”
秦元道痛心疾首:“魏淵貪功冒進,不顧大局,強行攻打靖山城,以致八萬多將士犧牲,害我大奉損失八萬精銳。魏淵,他死不足惜啊。
“靖山城之役後,炎康兩國大軍兵臨玉陽關,雖最後退去,但精銳依在,隨時都會卷土重來。
“襄州荊州豫州情況危急,隨時可能被巫神教軍隊攻陷,三州百姓危在旦夕,為今之計,是派使者奔赴巫神教和談,以彌補魏淵造成的災禍。
“至於魏淵,臣死諫,請陛下,諡號‘厲’。”
武厲,殘忍凶厲之意。
元景帝掃過諸公,悠然道:“諸位愛卿意下如何?”
無人說話,有人看向了另一個空缺的位置,那是一國首輔王貞文的位置。
在諸公看來,王首輔這是放棄了。
既然首輔都不再管此事,他們也不必為魏淵和陛下死磕。
能站在這裡的,都是聰明人,這些天來的局勢變化,哪裡會看不出元景帝的謀劃。
魏淵現在名聲臭了,再出麵為他求爵位,求忠武,沒有意義。
你還得先給他翻案,關鍵是,龍椅上這位不允許。
徒呼奈何!
至於前魏黨成員,則早對元景失望,把目標轉向了新朝,等新君登基,再替魏公翻案。
元景帝嘴角一挑,語氣卻很低沉:“好,就按秦愛卿所言”
話沒說完,忽然聽見殿外傳來嘩然聲。
聲浪層疊起伏,連綿不絕。
一片大亂。
“何事喧嘩?”
諸公大驚,身在殿內,聽著外頭群臣們失態的嘩然聲,以及作鳥獸散的奔跑聲。
這讓諸公們意識到情況不妙,卻又猜不出發生了什麼。
諸公帶著困惑,紛紛奔到殿門口,隻見下方廣場,衣冠禽獸們亡命奔逃,四處亂竄。
一襲青衣持刀殺上金鑾殿,他身後,伏屍一地,皆是宮中禁衛。
諸公心頭劇震,湧起荒誕不真實感。
大奉開國六百年,除了那位奪位的武宗皇帝,可還有人殺入皇宮,殺上金鑾殿?
沒有!
這一刻,即使是這群大奉權力巔峰的文臣,官場老油條,城府手段皆絕頂的諸公,此時,也難以用所謂的“胸有靜氣”來穩定自身情緒。
一個個臉色大變,或驚怒,或惶恐,或絕望,或恐懼
那襲青衣持著刀,刀柄用紅繩墜著一枚小巧的八卦銅盤,他跨入金鑾殿的大門,在諸公倉惶避退中,朝龍椅之上的君王,擲出了手裡得刀。
伴隨著雷霆般的咆哮:
“狗——皇——帝——”
長刀呼嘯而去。
諸公腦海裡隻剩一個念頭:
許七安,造反了!
ps:本來是一個大章,鑒於大家反饋:不要大章。
我就拆開發了。今天沒了,困,早睡。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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