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書房,穿廊過院,走過花香陣陣的庭院,他來到內廳,看見嬸嬸站在屋角的高腳凳邊,給一叢碧綠喜人的青蘿澆水。
看見許玲月低著頭,青蔥玉指撚著針線,專心給一件青袍繡上精美雲紋。
看見臨安和慕南梔趴在棋盤邊,臉色嚴肅,秀眉微蹙,殺的半斤八兩,不可開交。
看見夜姬坐在臨安身邊,麵帶微笑的看著兩個青銅廝殺,而她的對麵是許元霜。
看見麗娜坐在桌邊托著腮,百無聊賴的等著開飯。
看見姬白晴手裡捧著一本書,邊飲茶邊看書
他站在那裡,忽然不太敢靠近,害怕打破如此和諧,如此溫馨的一幕。
這時,許玲月抬起頭,見大哥站在廳外,美眸一亮,嫣然道
“大哥”
眾女眷紛紛望來,展顏一笑,刹那間群芳爭豔。
許七安跨入內廳,假裝看不見臨安和花神的較量,道
“娘今晚也在這邊用膳”
姬白晴點點頭
“待會兒元槐會過來。”
許七安環首四顧,看向服用養顏丹後,瓜子臉越發美豔動人的嬸嬸,“二叔和二郎呢”
散值時間是申初,早就過去好幾個時辰了。
嬸嬸顯然並不關心兒子和丈夫,繼續擺弄心愛的盆栽,隨口回應
“應該是在外應酬吧。”
不管是二郎還是許平誌,官位越高,地位越高,飯局也會越多。
嬸嬸是覺得,隻要兒子和丈夫不去教坊司或青樓鬼混,她就懶得多管閒事。
當然,勾欄也是不行的,隻不過勾欄的檔次太低,許家男人怎麼可能去那種低端地方花天酒地,所以沒在嬸嬸的考慮範圍內。
侄嬸倆正說著話的功夫,許二叔回來了。
二叔穿著禦刀衛的輕甲,腰懸佩刀,步伐伴隨著甲片的鏗鏘聲,他一手按刀,一手拎著一袋牛油紙。
“呦,好久沒買青橘了。”
嬸嬸早已見怪不怪,道“回頭煮成湯給鈴音喝,健脾開胃。”
許二叔點點頭,見侄兒斜著眼望著自己手裡的青橘,二叔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不屑,道
“寧宴也想吃行啊,回頭讓你嬸嬸也給你準備一碗。”
自己也不乾淨的許七安默默的扭過頭去。
“娘,我肚子額了”
這時,許鈴音腦袋上頂著白姬,歡快的跑進來,隔著老遠看見桌上的青橘,歡快的步伐猛的一頓。
她露出了警惕的神色,如臨大敵。
“肚子額了來吃個青橘墊墊。”
許二叔連忙給女兒剝青橘,把皮汁兒濺的到處都是,刺激嬸嬸和屋內女眷的嗅覺。
“哪有吃青橘墊肚子的”
許七安心說,二叔你做個人吧。
許二叔也沒打算真的讓女兒吃,反正他的目的達到了,當即點頭道
“那就丟了吧。”
丟了許鈴音默默結果青橘,放進嘴裡,然後臉色猙獰的咽下去。
等她好不容易把那隻青橘吃完,許二郎回來了,手裡拎著一袋青橘。
“這青橘有那麼好吃”
姬白晴盯著許二郎手裡的青橘,眼中有著困惑。
沒記錯的話,元槐前陣子天天買青橘,並且一個不剩的吃光。
姬白晴本來不太在意,今天見到許平誌和許新年接二連三的買青橘回來,心裡就覺得奇怪。
嬸嬸和玲月早就習慣了,前者說道
“青橘是味藥,不太好吃,但對身體好。”
這是許家三爺們給嬸嬸灌輸的概念。
許二郎把那袋青橘塞進幼妹懷裡,囑咐道
“記得吃完。”
然後就自顧自的在桌邊坐下,接過綠娥遞上來的熱茶,潤喉止渴。
小豆丁看著桌上一袋青橘,懷裡一袋青橘,豎起淺淺的眉頭,露出凝重的表情。
她最高紀錄是吃掉三袋青橘,是見過大風大浪的。
眼下隻有兩袋,還,還好
況且家裡有師父和白姬替她一起吃。
姬白晴目光望向廳外,突然露出笑容,“元槐回來了。”
廳外,青石板鋪設的小路,許元槐穿著打更人的差服,胸口掛著銅鑼,腰懸製式佩刀,左手拎著一袋青橘
許元槐邁入內廳,忽然發現所有人都盯著自己手裡的那袋青橘,並露出古怪表情。
寧宴把青橘的用法告訴元槐了許二叔露出恍然之色,由衷的感到欣慰。
覺得許家的晚輩都得到了自己的傳承。
大哥這個蠢貨,法不傳六耳,到處亂教人,暴露了怎麼辦,呸,粗鄙的武夫許二郎心思更細膩。
這種“秘法”他是不願意教給便宜堂弟的。
怎麼感覺大家的眼神怪怪的許元槐不禁一愣。
接著,他發現二房的幼妹,懷裡也抱著一袋青橘,目光發直,愣愣的盯著他的青橘,露出泫然欲泣的模樣。
她想吃許元槐心裡一動,擠出一抹自以為友好的笑容,然後把青橘塞進小豆丁懷裡。
“嗷嗷嗷”
許家的晚宴是在許鈴音的嚎哭中開始的。
深夜,許七安和臨安結束了雙修,他罕見的有了些許困意,迫不及待想要入睡。
對於他這個境界的高手來說,睡眠早已是可有可無之事。
武者的危機預警不對,是國運預警
許七安立刻抓住問題的重點,國運預警以前發生過,那就是監正被封印,大奉處於滅國危機時,國運曾經向他預警。
沒有猶豫,許七安當即遵循內心,陷入沉睡。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他看見西方有一輪照亮世間的大日,正冉冉升起,驅散了黑暗。
而在東北方向,厚重的烏雲遮蔽了天空,層層疊疊的翻湧,烏雲彙聚成一張人臉,冷漠無情的俯瞰著大地。
遙遠的南方,則有一雙血紅的眼睛,隔著千山萬水注視著北方。
南方以南,更遙遠的地方,有扭曲的陰影在張牙舞爪,看不清具體形象。
夢境霍然破碎,許七安翻身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他缺氧般的大口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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