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無彈窗,更新快,免費閱讀!
山風愈急,夜霜寒涼。
前來邀請常寧與蔡昭的共有兩撥人。
一批是由歐陽克邪與陳瓊率領的宗門弟子,其中幾張麵孔蔡昭還在演武場上見過,他們神色凝重,還夾雜著幾抹猶豫。
另一批則是剛剛上山的生麵孔,據說是戚宗主在宗門外培養的桌麵下的勢力,他們清一色暗灰色短打加全副兵械,麵色陰沉行動靜默。領頭的是個三十多歲的高瘦男子,臉上長了個十分眼熟的鷹鉤鼻子。
蔡昭微怔,忍不住輕聲道“這人長的好像昨日那個,就是人中稍微短點”
常寧自然注意到了,嘴唇微動“說不定是兄弟。”
那個短鷹鉤鼻子忽的回頭,怨毒的目光直刺向常寧。
蔡昭默默的“看來是親兄弟。”
常寧毫不在乎“回頭我送他們兄弟倆團聚。”
戴風馳走在這兩撥人中間,誌得意滿之極,大約是常蔡兩人的乖乖就範讓他少了些成就感,便時不時回頭瞪二人幾眼。
他聽見背後的說話聲,扭頭道“你們倆個不許竊竊私語”
蔡昭眨眨眼睛“那我們大聲說話好了。”
戴風馳
他大聲道,“你少賣弄嘴皮子了這回事關重大,師父雷霆大怒,為防私下串供,你們倆一句話也不許說”
蔡昭無語“串什麼供啊,二師兄彆亂扣罪名。”
戴風馳指著女孩的鼻子“那你們半夜三更滿山亂晃乾什麼”
蔡昭“睡不著散散步也不成麼。”
戴風馳大叫“那為何清靜齋空空如也,你那倆丫鬟呢,還說不是打算逃跑”
蔡昭笑出聲“晚膳後我叫芙蓉翡翠領著我剛買的那條狗下山去了。我自己養不好它,還是還給店家罷。她倆大約回來的太晚,見鐵索已經收了,索性今夜就宿在鎮上了唄。”
戴風馳一時氣結,最後蠻橫道“總之你們不許私下說話”
常寧淡淡道“若我們非說話不可呢。”
戴風馳唰的將劍抽出一半,冷笑道“今日高手儘出,可由不得你耍威風了”
常寧身形一閃,忽至戴風馳麵前,不等戴風馳驚呼,眾人隻聞哐的一聲輕響,常寧已鬼魅般的返回蔡昭身邊。
戴風馳被嚇的手忙腳亂,連退幾大步。
“我就是要耍威風,你又待如何”常寧道。
戴風馳失了顏麵,怒而拔劍――誰知竟拔不出劍來。
他強作鎮定的輕咳一聲,打算還劍入鞘,“師父有要事吩咐,我且不與你計較。”――誰知劍也插不回去
這時,許多人已看出適才常寧在戴風馳的佩劍上按了一下,應是將劍鋒與劍鞘拍的凹陷,致使劍鋒卡在劍鞘中,進不得出不得。
人群中發出輕微的嗤嗤笑聲,更有一人故意輕聲道“宋師兄哪怕受了重傷,也不會鬨到這步丟人的田地”
戴風馳一張臉漲成了個茄子,羞憤難當,總算狗腿崔勝竄上來給他台階下,將自己的佩劍遞上“哎呀師兄你拿錯劍了,這才是你的劍,難怪你用不慣呢,嗬嗬”
戴風馳一把拿過崔勝的劍,嘴裡罵罵咧咧。
這時歐陽克邪開口了“風馳,你到前頭去領隊。”戴風馳再上不了台麵也是宗主的親傳弟子,丟人不能太過。
戴風馳強作鎮定的大步往前走去,身後徒留幾串悶笑。
蔡昭稍稍靠近常寧“你說這貨有沒有被換”
常寧嘴角一彎“這等蠢貨配麼。”
蔡昭點頭“我想也是。”千公子功力低微,每回換人都要歇息一陣子,耽擱不小,那夥人肯定要精打細算替換的人選,戴風馳這副輕骨頭哪入得了他們的眼。
前方夜幕,出現了暮微宮如在雲端縹緲的莊麗輪廓。
常寧忽的低聲道“待會兒我戳穿那冒牌貨,你一句話也不要說。”
蔡昭一怔,不等她發問,暮微宮前殿唰的敞開大門,殿內漢白玉璧上鑲有幾百片水晶鏡,明亮的燈光在設計精妙的聚光鏡群下形成一束巨大的光源。
之前幾個時辰她不是在地牢就是摸黑走山路,這一下差點睜不開眼睛。
殿內一派肅穆,假戚雲柯高坐上首,麵色蠟黃,還不斷的輕輕咳嗽。
他右側站立著一隊刀劍整肅的灰衣生麵孔,左側端坐著素蓮夫人,以及戚淩波和尹氏死士,剛剛進門的戴風馳迫不及待站了過去。
此外,雷秀明李文訓及其弟子也到了――可以說,宗門內幾乎所有人都到了。
蔡昭前腳邁入殿門,常寧後腳跟著進殿,這時假戚雲柯突兀叫道――“陳師兄”
始終跟在常蔡二人身旁沉默寡言的陳瓊忽的起掌,右掌直取常寧左腋下,掌風夾帶風雷之勢,同時飛起左足,踢常寧腹部。
常寧斜肩一閃,左掌立刀劈在陳瓊右腕,右手卸下陳瓊腿上攻擊,誰知這時歐陽克邪躍至半空,立起右手兩指,從上方常寧門麵。
常寧抬起左臂,掌風掃開歐陽克邪這一指,這時他寬袖掉至肘部,露出白皙修長的小臂。
假戚雲柯出聲“夠了。”
陳瓊與歐陽克邪齊齊收功,往後退了幾大步。
站定後,兩人互望一眼,心中皆駭――人人都當他們是聽命後退,卻不知適才被常寧洶湧無比的掌力所迫,就是戚雲柯不發話,他們也必須後退了。
這幾招來回迅疾無比,蔡昭連叫喊都沒來得及就結束了。她急忙問常寧“你沒事吧。”
常寧搖搖頭,緩緩拉回衣袖。
蔡昭轉頭向假戚雲柯“師父,你這是做什麼”她現在是個被蒙在鼓裡的無知小姑娘。
假戚雲柯並不答話,轉頭道“你們倆都看清了麼”
這時從灰衣人堆裡露出一位中老年婦人,看打扮隻是尋常市井富戶。
那婦人低頭道“看清了――他絕不是公子。”
假戚雲柯哈哈一笑,看向常寧,厲聲道“何方小賊,膽敢冒充常大俠之子。你費儘心機混入宗門,究竟意欲何為”
李文訓來的晚,皺眉道“宗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當初這常寧是你帶上山來的,雷師弟不是沒提出過疑惑,也是你篤定他是常氏遺孤的,如今怎麼忽又反口”
假戚雲柯尷尬,尹素蓮搶話道“這小賊奸猾無比,咱們一時受了蒙蔽也是有的,如今宗主終於查清了底細,正該好好懲治這小賊”
李文訓沒去理她,依舊向假戚雲柯抱拳“宗主,請您向大家夥兒分說分說。”
尹素蓮被不冷不熱的撂在一邊,心中不悅。
然而她也知道,李文訓雖人在外門,但自從青峰三老中的程浩與王定川過世後,兩人遺下的弟子及勢力大半歸在李文訓手下了。是以,她也不敢對李文訓無禮。
假戚雲柯輕咳一聲“當初常家血案,我心痛之餘不免亂了方寸,這才不及詳查就將這小賊帶上了山。然而這些日子以來,這小賊倒行逆施,狂悖暴戾,動輒毆傷宗門子弟,哪裡像是名門正派的子弟”
曾大樓在一旁聽了,忍不住道“師父,當初不是你說他自幼病弱,又家遭大難,性情乖戾一些也是無可厚非的麼”――當初常寧跑去外門亂打一氣,他主張訓斥約束常寧,還是戚雲柯表示不用計較。
他又道,“當時三師弟與昭昭師妹都在啊。”
聽到這裡,蔡昭這才發現宋鬱之今夜居然不在場。
假戚雲柯瞪了曾大樓一眼,沉聲道“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住嘴,退下”
他看向李文訓,“我當時不欲聲張,但私底下卻派人下山調查,終於尋到了這位――雷師兄,你早年去常家做過客,你來看看,人沒錯吧。”
雷秀明細細看了那老婦“不錯,她正是常大哥家中的保姆――後來山中的塢堡終於全部修好了,常大哥決意將全家搬入山中,徹底隱居,截斷路徑。可保姆的父母夫家還有年幼的兒女都在市井中,她不願離棄,於是常大哥便給了她許多銀子,沒帶她進山。”
假戚雲柯點頭“那年,常大哥之子已經兩三歲了罷,你倒是說說,常大哥的兒子有什麼異征麼”
那婦人道“小公子生來病弱,但白白淨淨的,並無異征。不過常家即將進山的那月,常夫人忽然發瘋發了病,打翻了屋裡的暖爐,將小公子左手臂燙傷了唉,整塊皮都沒了。後來雖無大礙,可也留下這麼大一塊燙傷疤――”她比了比手指,大約三四寸大小。
假戚雲柯道“適才大家都看見了,這小賊左臂上可什麼都沒有”
殿內眾人嘩然――適才他們目不轉睛的看常寧三人過招,的確都見到常寧落下袖子後的左臂,白皙修長,肌肉線條分明,有沒有細碎小傷不知道,但絕沒有大麵積燙傷。
李文訓猶疑“僅憑這麼一個老婦嘴上說說,就能斷定了麼可他使的的確是常大俠自創的柳絮劍法啊。”
假戚雲柯冷笑“糊弄糊弄弟子們,他還能裝模作樣,遇到頂尖高手就裝不下去了。適才歐陽師兄與陳師兄聯手攻他,他那幾手,也是常家的功夫麼”
李文訓啞然。
適才常寧還手的那幾下,身法詭譎,掌法沉毅狠辣,絕不是常昊生的功夫。
蔡昭看常寧一眼,意思是你露餡了。
常寧神色不變,甚至眼中還有幾分笑意,“說了半日,宗主究竟想怎樣呢”
假戚雲柯大聲道“你終於承認自己是假的了麼好,你究竟什麼人,老實說來”
常寧神情玩味“第一,我並未承認自己是假的。第二”他環顧四周,最後目光落在假戚雲柯身上,“說到真假,這殿內假的可不止一個兩個吧。”
旁人不知他在說什麼,假戚雲柯卻是心中一震,當即大喝“來人,將這小賊拿下,上鎖魂琵琶鉤”
兩名灰衣人走上前,鐵鏈哐當間,眾人看見他們手上捧著一對巨大猙獰的鐵鉤,鉤長半尺,鉤尖上生有避免被拔出的倒刺,鉤身上猶留有暗紅色的腥臭痕跡,不知當年穿透過多少高手的琵琶骨――看的眾人心底發寒。
蔡昭有些傻“這,這不好吧,還沒弄清他是什麼人,就要這麼狠麼”
“有什麼不好的”戴風馳大聲,“這小賊居心叵測,混入宗門必有重大圖謀,不抓住了好好審問,將來生出大患來怎麼辦”
戚淩波嬌笑道“現在知道怕了麼,彆怕呀,隻要這小賊肯向我下跪磕頭賠禮,我也不是不能放過他,嗬嗬嗬嗬”
蔡昭“淩波師姐彆鬨,你算老幾放不放他哪是你能說了算的――我沒說不抓他啊,我是說犯得著用這麼厲害的刑具麼”
戴風馳沒看見漲紅臉的戚淩波,猶自得意“這對鎖魂琵琶鉤是尹老宗主親自督造的,正配這尋死的小賊,哈哈哈哈”
蔡昭喃喃道“哇,二師兄不說,我還當這對鐵鉤是魔教的刑具呢,原來是尹老宗主的英偉妙想啊,真沒想到。”
尹素蓮厲聲道“你什麼意思”
蔡昭“其實我隻是在表達對尹老宗主的敬佩。”
尹素蓮忍氣。
樊興家看那對鐵鉤眼睛都直了,用力拉扯雷秀明的袖子。
雷秀明無奈,向假戚雲柯拱手道“宗主,鎖魂琵琶鉤過於狠毒,一旦用上,人就算不死也廢了一大半,宗主慎重啊。”
戴風馳陰“雷師伯,你這話什麼意思啊。什麼過於狠毒,是在暗暗指責已故尹老宗主的不是麼”
樊興家忍無可忍“剛才師父說了沒有大師兄說話的份,難道就有二師兄一再說話的份了嗎”
戴風馳踏前一步,怒斥道“沒大沒小的東西,你也敢來數落我”
樊興家“二師兄適才對師伯言語不敬,難道就有大有小麼”
戴風馳幾步上前,一把拗住樊興家的胳膊反身向後折去,樊興家武藝不及,當即叫出聲來。不等眾人發聲,蔡昭閃身上前,先一腳踢向戴風馳肋部,戴風馳被迫放開樊興家。
隨後蔡昭左肩下沉,一招枝葉繁茂繞至戴風馳右麵,踢他左膝著地,再一把拗住他的右臂反身向後折去,這下輪到戴風馳痛呼出聲了。
尹素蓮起身,失聲道“蔡昭你想做什麼”
蔡昭笑道“適才二師兄想對五師兄做什麼,我如今就想做什麼咯”
戚淩波叫道“二師兄適才隻是跟五師兄鬨著玩的”
蔡昭“巧了,我也是跟二師兄鬨著玩的。”她手上用力,戴風馳隻覺肩背上猶如壓著一座大山,怎麼也起不來,忍不住呼痛。
樊興家揉著胳膊躲到雷秀明身後,聽到戴風馳的呼痛聲,他心中樂開了花。
其實以前戴風馳並未這般蠻橫跋扈,隻是自從宋鬱之重傷後,他就宛如內定了下任宗主,鎮日趾高氣揚,容不得底下師弟反駁半句。
蔡昭耐心笑問“二師兄,好玩嗎”
戚淩波快急哭了“你快放開他”
李文訓看不下去了,運氣嗬斥“鬨夠了就都退下去”
蔡昭笑眯眯的放開手,退後數步站定,戴風馳踉踉蹌蹌的回到尹氏母女身旁。
見幾個小的散開,李文訓頗奇怪的看了戚雲柯一眼。
蔡昭知道李文訓奇怪自家宗主為何不喝阻弟子們吵鬨――還能為啥,當然是冒牌貨業務不熟練,不知道該用何種態度分彆對待三名迥異的弟子。
適才對待常寧時,李文訓已經對他的態度起疑了,為免再露馬腳,隻好閉嘴為上。
尹素蓮胸膛起伏,冷笑道“蔡昭,這個時候了你還敢囂張。這小賊假冒常氏之子潛入青闕宗,十有八九是魔教賊子。你與他沆瀣一氣,辱沒了落英穀的名聲,今日我就是將你斃於座下,也不過是清理門戶”
蔡昭神情淡漠,不緊不慢道“師母您大半夜的說什麼胡話呢――是我將人領上九蠡山的麼是我一口咬定他是常氏遺孤的麼話說到現在,我有一句替他辯解麼。”
“至於沆瀣一氣嗬嗬,我上九蠡山的第一日師父就親手將這人托付給我,許多長輩都知道,如今怎麼好來追究我的過錯呢師母若是沒睡夠想岔了,我可以拿幾篇大好文章給師母醒醒神。”
一聽到蔡昭的隱晦威脅,尹素蓮立刻熄火了,悶悶的坐下。
假戚雲柯再度輕咳一聲“昭昭,不得對你師母無禮。”
蔡昭恭敬道“師父教誨的是。不過”她抬頭,目光探究,“您與我姑姑是八拜之交,生死相托,您覺得她養大的孩兒會是勾結魔教之人麼”
假戚雲柯當然想順勢拔掉蔡昭這根眼中釘,隻可恨真戚雲柯立的與蔡平殊情義比天高的人設實在太鐵,他沒法當場翻臉,隻好含糊“我知道你不會勾結魔教,好了,退下罷。”
又道,“來人啊,將這假冒常氏遺孤的家夥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