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川淵的染血校服,被黑色襯衫套住。看不見駭人的血跡。遠遠看上去,葉川淵像一名英俊溫和的黑襯衫少年。
季糖輕笑,下意識地揉揉葉川淵的腦袋。“待會帶你去見一個人。”
他不想讓葉川淵的媽媽,看見葉川淵沾滿鮮血的模樣。
葉川淵疑惑。但季糖已經扯起他的手,往一條小巷走去。
襯衫一旦被厲鬼穿上後,便會暫時變成厲鬼的所有物。外人暫時看不見襯衫的存在。
葉川淵邁入小巷,便感到一陣很熟悉的氛圍。好半會,他終於認出這是通往自己學校的地方。
那個地方的附近,便是自己的家,自己死亡的地方。
那裡有什麼好去的
葉川淵不經意地緊緊皺眉,下意識地想要排斥。但少年緊握他手心帶來的溫暖,又讓他忍不住鬆開。
季糖瞥一眼時間,正好是晚上六點。
學生下課的時間。家長一般也會在這時候送飯。
他們穿過最後一道小巷,踏過落滿黃色落葉的地麵。
季糖推著葉川淵的肩膀,然後他來到空蕩蕩的廢棄校園門口。
最後,季糖指向一處鋪麵溫暖夕陽的地方,輕聲道“去看看你的媽媽吧。”
葉川淵瞳孔驟縮,視線順著季糖的手指望去。
石椅上的白發老人,驟然出現在他眼眸中。
媽媽。
無數與母親有關的記憶,像潮水般湧來,暖洋洋地裹住他冰冷的心。
他的媽媽,怎麼那麼老了啊。
葉川淵苦澀地扯起嘴角。
他沒能在母親已經變老的時候,長大成人照顧母親。
再也沒有機會了。
葉川淵忍不住邁開步伐,走近溫暖的夕陽,向不遠處的老人走去。
季糖悄悄跟上葉川淵。
石椅上的老人看不見葉川淵,她隻看見季糖向自己走來,便招呼道“你來了啊。”
“是呀,奶奶。”季糖笑道。
“我今天給我兒子做了他愛吃的烤雞翅。”老人晃晃飯盒“他一定會很喜歡的。希望他這次能早點下課。”
季糖抬起眼,看見站在一邊的葉川淵。
葉川淵的眼裡像是有什麼在打轉。許久,他展開雙臂,想要去抱住老人。
隻可惜,葉川淵的身體徑直從老人身上穿過。
碰不到。
但老人能感受周圍發生點異樣。
她眨眨渾濁的雙眼,似乎看見自己身邊出現了一個人。
那是一名穿著黑色襯衫的英俊少年。
是她的兒子。
沒有摔碎,沒有鮮血。
老人抬起頭,任由微風拂過布滿皺紋的臉頰。
那道人影很快隨著微風消失,同時,老人眯起眼睛,溫柔道“我的兒子,終於下課了。”
她以前向無數人詢問過他兒子怎麼還沒下課。
如今,時隔十年,葉川淵終於下課了。
所有苦難都在此刻化為粉碎。
季糖心一顫。
老人站起身,提起飯盒“他下課了,我也終於不用等了啊。該回家嘍。”
“您回家吧。”季糖淡聲道。
季糖走到葉川淵身邊,又在葉川淵耳邊道“你還要再去看看媽媽嗎”
葉川淵搖搖頭,輕笑“不用了,她走出來了。我們也回家吧。”
“嗯,回家。”
季糖回到旅館後,便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離開小城鎮,回家。
但他突然想到什麼,叫葉川淵等一等,便衝出旅館。
半小時後。
滿頭大汗的季糖,拎回一個東西。
“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我向你媽媽要了今天給你準備的飯菜。”季糖把透明飯盒放到桌麵,烤雞翅的香氣溢得滿屋子都是。“快趁熱吃吧。”
葉川淵愣住,接過季談遞來的筷子。
等葉川淵吃完飯後,季糖便讓他回到練習冊。
季糖背上背包,揣著小提琴,打車去往飛機場。
他坐上飛機,揉揉眼睛,開始閉目眼神。
飛機飛得很快,不到半天便回到了家。
在外忙活好幾天,終於得以休息一下。季糖把行李放下,然後到浴室裡打開熱水,給自己衝個熱水澡。
他洗完澡後,一身的疲倦都被衝洗掉。
他穿著毛絨睡衣,卷著被子縮回被窩。
他正準備關燈時,發現謝立不知何時出現在床邊。
“謝先生”
季糖坐起身,眨眨眼睛。他的手突然被謝立按住,整個人都被對方逼到床角。
謝立英俊的麵龐,一時放大無數倍,映入季糖眼簾。謝立雙耳兩側的兔子耳罩,被暖黃燈光映照得異常毛絨。
季糖很疑惑。
沒等他找到紙和筆,謝立便附在他耳邊,輕輕地啄了一口他的耳朵。
季糖“”
季糖“”
季糖白皙的耳朵,瞬間紅得不成樣。
謝立輕笑一聲“明天,我有件禮物想送你。”
季糖迅速反應過來,他連忙下床,光著腳找來紙和筆,慌忙寫道謝先生,什麼禮物
“你明天就知道了。”
季糖
他正想繼續寫點什麼時,謝立已經關上了燈,給他蓋好被子。
青年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晚安。”
季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他隻覺得渾身都不自在,有種不好意思的感覺。
厲鬼的禮物,究竟會是什麼
次日。
季糖一如既往地從門外拿出一盒熱牛奶,蘸著吐司麵包作早餐。。
季糖咬著牛奶吸管,打開手機。
手機突然彈出一條來自銀行的信息。
季糖的銀行收賬戶到一筆來自名叫謝立的用戶的轉賬。
這筆轉賬,是遺產。
而且所有遺產繼承手續,都早已全部完成了。
遺產金額很多。
季糖“”
季糖“”
這是厲鬼的禮物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後,他連忙找起身,找出小本本和筆,寫道謝先生,這這禮物我不能要。
他的耳朵明明隻被謝立在昨晚碰一碰過,卻像被對方咬過一樣,燙得很。
謝立的字跡出現。
沒關係的。
季糖“”
我、我轉回給你
謝立我的賬戶是二十年前的,已經不接受轉賬
季糖摸摸耳朵,臉紅。
怎麼、怎麼辦啊
謝立你是我的家人。我沒有什麼禮物能送你,隻能送這些了。
季糖拿著紙和筆的手,瞬間頓住。
家人
謝立把他當成了家人
季糖父母雙亡,從來都是孤身一人,幾乎是沒有“家人”這個概念。
但現在,這個溫暖的詞彙,如同春天的小花,在季糖心中紛紛綻放。
他也有家人了啊。
季糖似乎想要再向謝立寫些什麼,但還是沒有動筆。他凝望著手機彈出的轉賬信息,揚起唇角,臉頰像抹了草莓醬般,紅彤彤的。
謝立的遺產,一般情況他是不會用的。
他覺得自己收到了什麼比遺產更寶貴的東西。
謝謝啊
季糖慢吞吞地吃完牛奶和麵包後,又忍不住看了一下郵箱。
昨天給網站活動發送的“恐怖特效片段”,對方仍是沒回複。
看來要再等等。
待會,他又得投入剪輯靈異探險視頻的工作中。
最好明天就能將這期視頻發布。
季糖打開電腦,忙碌起來。
直到傍晚,手機響起厲鬼a的提示音,他才從工作中回過神。
他揉揉有些酸疼的肩膀,點開手機。
任務提醒
貓貓的心願任務即將開始
請您於午夜03:00,前往十八號街拐角垃圾桶
注意該任務有一定的危險度
季糖“”
他差點忘記這個了。
半夜三點啊。
看來,他今晚又得熬夜了。
季糖關掉光腦,伸伸懶腰,準備趁這時間補眠。
午夜。
季糖如約地起床。這次的任務,他並沒有帶什麼武器,隻背了一個空背包,準備走去目的地。
他一邊出門,翻看著手機。
這個任務名叫貓的心願。
這個任務能出現在厲鬼收容所a,表明它一定不一般。
裡麵所說的“貓”肯定不是普通的貓。
說起貓。
季糖心有點軟。
他很小的時候,撿到過一隻小奶貓。
眼睛還沒睜開,鼻子和嘴巴都像抹了草莓醬似的,是可愛的粉色。
它放在手心裡,小小軟軟一團,和小雲朵差不多。
季糖買來寵物奶粉,一點點用奶瓶擠,將它養得半大。
隻可惜,後來季糖的家遭到小偷。
東西沒丟多少。
但他那隻貓,卻跑出去了。
再也找不著。
季糖後來再也沒養過貓。
即便他真的很喜歡小動物。
季糖每每想到這裡,心就有點難受。
無意間。
他已經走到了目的地。
十八號街是他所在的城市最陰森的街道,沒有半點亮光。
拐角的垃圾桶,似乎很久沒清理過了,堆滿垃圾,還有股奇怪的臭味。
a所說的線索,便是這裡。
垃圾桶裡除了有臟兮兮的生活垃圾外,還放置著一個小小的紙箱。
紙箱被不知名的水弄濕了,有股奇怪的味道。
紙箱蓋子的縫隙,露出一條小小的貓尾巴,看起來還是小奶貓的尾巴,毛茸茸的,可愛極了。
季糖內心湧上不好的預感,伸手去掀開蓋子。
季糖瞳孔驟縮。
那條貓尾巴,真的隻是貓尾巴而已。
被人活生生從貓的身體砍下來一截。
季糖挪動視線,隨即,他的手猛地顫了顫。
這個紙箱子裡,沒有什麼被遺棄的小奶貓。
全都是貓的碎屍。
一截薄薄的貓耳朵,半條血淋淋的腿,甚至還有一顆暗淡無光的眼珠。
箱子是被血打濕的。
季糖心一緊,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整個人都不知所措。
他站在那裡看了許久,直到一陣陣冷風襲來,他才反應過來。
他把紙箱的蓋子蓋好,然後將它小心翼翼地從垃圾堆中取出。
附近有一個小山坡。
拿去埋了吧。
季糖揣著紙箱,正準備往山坡的方向走時,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細軟的貓叫。
季糖愣住,連忙轉過頭看。
他的腳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貓。
那是一隻很小的貓。
約莫就拳頭大小,貓耳朵還沒立起來,軟塌塌地垂在腦袋。
它指甲蓋大小的小爪,緊緊地按住季糖的鞋。
似乎不想讓季糖走。
細軟纖弱的聲音,隨之響起。
“喵。”
貓
季糖呆住。
他放下紙箱,連忙抱起纏住他的小小貓。
小貓一碰到他的手,立馬鑽進他的手裡,感受著少年的溫暖。
季糖看看空蕩蕩的街道。
他剛才明明沒有看見貓的。
這貓是從哪冒出來的
直到他再一次看看箱子裡的貓尾巴時。
箱子裡的半截貓尾巴,是白色的,有著淺淺的黃色花紋。
而他手裡這隻纏著他的小貓,尾巴也是白色帶黃。
那小貓的身影看起來單薄極了,在慘白的月光下,呈半透明。
這隻貓已經死了,在他手心裡的是鬼魂。
季糖心一顫。
小貓見季糖遲遲沒有動作,有點疑惑地歪起腦袋。
季糖沒有說話,隻是溫柔滴垂下眼眸,伸出指頭揉揉小貓的腦袋。
小貓很小很輕,差點一下被指頭戳倒。但它很快反應過來,緊張地喵一聲,抱住季糖的拇指,沒有因此落出掌心。
仿佛少年手心裡的溫暖,是什麼它生前求而不得的寶物。躲在裡麵,不會遭遇任何悲慘。
“抱歉啊,不小心戳倒你了。”季糖輕笑,把小小貓放入暖融融的口袋。
小貓在口袋裡動了動,發出軟綿綿地喵嗚聲,身子隔著布料,貼著季糖的體溫,閉上了眼睛。
季糖抱著裝了貓屍體的紙箱,拿去小山坡埋了。
等他回到家後,第一時間是將小貓拿出來,放在手心裡細細端詳。
這隻小貓是白色的,帶有點淡淡的淺黃斑點。在暖黃色的燈光映照下,它柔軟到像一團小雲朵,飄到了季糖手心。
它抬起腦袋,瞅著季糖,半晌,它眯起眼,發出甜膩的喵叫。
季糖皺起眉。
他回想起這隻貓屍體的模樣。
很悲慘。
不是自然死亡的,而是人為。
季糖戳戳貓的小爪子,扯起嘴角,露出苦澀的微笑“乖啊。”
“喵。”小貓搖搖尾巴,有點不懂季糖的神情。
但這想法很快消失,它低下腦袋,蹭蹭季糖的指頭,喵喵地叫起來。
“餓了”
季糖望著它癟癟的肚子,皺起眉。
但他這時卻發現一個尷尬的事實。
他的家裡並沒有任何適合貓吃的東西。
他隻能去寵物店買。
季糖無奈地揉揉腦袋,輕聲道“你在這等我一下。”
他站起身,在家裡找來一個乾淨的小紙箱。
他把舊衣服放在紙箱裡,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小貓放進去,說“你在這裡睡一會覺,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他記得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的寵物店。
小貓擠在暖烘烘的衣服裡,輕輕地舔著毛,還沒反應過來。
等它抬起頭時,少年已經消失在它視線中。
尖銳的貓叫突然從紙箱中響起。
小貓觸電般地從紙箱鑽出,顫抖著幼小的身體站起來,四處尋找起少年的身影。
沒有見到。
它跳上窗台。
看見季糖正在往外麵走。
它抖抖尾巴,看了一眼地麵,從窗台上跳下去。
下麵是冰冷的水泥地。
它已經不是第一次從高空跳下去。
之前都是被人丟下去的,接觸到地麵會有粉身碎骨的疼痛。
但這一次,它穩穩地落在了地麵。
它想不通為什麼。
它隻想找到少年,縮回他溫暖的掌心裡。
那真的很溫暖,是它生前沒有體會過的溫暖。
小貓在空氣中聞到季糖的氣息。
它茫然地抬起頭,用剛學會走路的四肢,跟隨著季糖的氣息,尋找起對方。
它還這麼小,走得不快。
但它卻莫名覺得自己不累。
但當小貓走到一家燈火通明的商店時,卻停下了腳步。
“喵。”它情不自禁地向那家商店走去,小爪子趴在玻璃櫥窗上。
透明的玻璃窗,啵出一對淺粉色的小貓爪印。
它瞅著玻璃窗內的景象,忍不住吸吸鼻子。
裡麵那些圓滾滾的罐頭,傳出股很香的肉味。
和它許多天前,嗅到的味道一模一樣。
小貓已經數不清自己站在這裡多少次。
每一次,它都能看見店裡有許多毛色光亮的小貓,被主人抱著。他們走出來的時候,主人手裡還拎著那些有著肉香的罐頭,那些貓則依偎在主人溫暖的懷裡。
每一次,它都是孤零零一隻貓。
等到最後一次,它的尾巴被人割斷,耳朵少了一半,眼睛也被鮮血糊住,它拖著殘廢的雙腿,憑著最後一絲力氣,慢吞吞地來到店門口。
那時的它透過變成血色的視線,隱約看見有隻很漂亮的藍眼睛貓,被主人抱起來,走出店門口,那隻貓的嘴角還沾著它想要很久的罐頭肉碎。
那一夜,它站在寵物店門口的冰冷雪地中,慢慢地失去生氣。
它曾經聽說過,每一隻貓失去一根胡須時,都能實現一個願望。
可為什麼它所有的胡須都被煙頭燒斷了,它那唯一的願望想吃一罐貓罐頭,怎麼沒能實現過一次呢
小貓從回憶中慢慢回過神。
但它想不到,那夜它在雪地那死去後,卻還能醒過來。隻是身體變透明了許多,身上的傷口也不疼了,那些人也找不著自己。
那它想要貓罐頭,也會來嗎
不會的吧。
它都變成這樣子了。
小貓晃晃腦袋,視線從櫥窗內的商品挪開,想要繼續尋找少年的身影。
可當它邁出一小步時,它突然聽到少年含著柔軟笑意的聲音,從它夢寐以求的寵物店中傳出。
“請給我打包多一點的貓罐頭。”
“嗯,是的。我收養了一隻很可愛的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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