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明白顏頃的心意,無非是不希望白玉堂複活後,發現是自己親自將兒子帶入幽冥,為此耿耿於懷。
展昭代為答應道“好。我會和他說的。”
顏頃站了起來,說道“不知道爹爹什麼時候再來家裡。這種事總歸是趁早不宜遲的。”人生十分美好,但他從泰山山腳一路來到汴京,路上已經見識了許許多多人間的悲苦。若是他成為泰山府君,能夠減少一些這樣的悲苦,那麼他拋下這至多再有八十餘載的人生,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其實算得上一件很好的事情了。顏頃心裡想道。自己從小就很羨慕父輩們的故事,向往自己也能成為一個英雄。雖然他成為泰山府君,不能作一件英雄事,隻能算“知錯改錯”,好歹是“及時止損”,就當他沒有辜負白玉堂、展昭之子的名頭吧。
顏頃看向展昭。展昭正愣愣地看著他,神情比之昨日不知道憔悴了多少。顏頃始終明亮奪目的眼睛黯淡下來不管怎樣,讓自己的父母這樣難過傷心,是他的不孝。
顏頃忍住鼻尖的酸意。他故作輕鬆地問道“爹爹就不曾留下,讓娘能夠主動找他的方法嗎”
展昭抿住唇,很想讓顏頃不要這麼著急地去驗證那個結果。但是最後他放棄了心中這份不舍,選擇支持兒子的決定。展昭眼中微微含笑,道“你父親留了的。”隻是他從來沒有使用過,也沒想過是在這種情況下首次使用。
顏頃嘴角掛上一絲淡淡的苦意。他的手落在腰間小賢王贈送他的玉玦上。顏頃愣了一下,隨即拿起桌上的請假條,對展昭說道“這件事我已經明白了。在父親他們來之前,我且繼續手上的事吧。”他聲音忽而低淺下去,失落道“雖則不能有始有終了。”
顏頃抬起頭,眼睛光芒恢複往日光彩“那就麻煩娘將爹爹叫回家裡來。我先回府衙,繼續盯著趙玉賜。”
展昭回了一句“不麻煩”。顏頃向他笑了笑,轉身腳步輕快地走出了房門。
今天下午,包大人開堂,審理了江南富商東郭衍喪命相國寺一案。主動自首的凶犯見懷被判處斬候決。真凶已經歸案,趙玉賜這個被“冤枉”的沒有繼續被拘著,而是拿了開封府的補償銀,走出了開封府的大門。顏頃立刻跟蹤上去。
趙玉賜離開衙門後,直接回了原先住的客棧,一番跨火盆、洗艾葉澡,好一通忙活。然後人就躺下睡了小半日。再醒來人竟然發起了高燒,糊裡糊塗地躺在床上哎哎叫喚難受。下麵伺候的仆人好一陣忙活。
顏頃藏在屋頂上,時而仰望天空,時而自高臨下地監視趙玉賜的一舉一動。顏頃瞧著趙玉賜滿臉通紅,判斷趙玉賜是真的生了病。
臨近傍晚的時候,展昭找來了客棧屋頂,要與顏頃接班。展昭告訴顏頃,子鼠以及其他陰差已經聚到了展府。顏頃回去就能見到他們。
顏頃向展昭點了下頭,起身就要往展府的方向去。展昭一把抓住兒子的手腕,視線落在前方慘淡的霞光上。
展昭難解心頭不舍。他對顏頃說道“你若是真的成了泰山府君,我會時常去府君觀看望你的。”
顏頃喉頭滾動,隻覺得那裡疼得厲害。他聲音微微沙啞,回應展昭道“好呀,那時我一定乖乖呆在正殿裡的金身像裡。”
展昭鬆開手,顏頃縱身躍下客棧屋頂。
走在展府門前那條街,顏頃沒有立刻回家去,而是先去了隔壁。
顏頃找到任靜夜的時候,這個人又一個人偷偷躲在那座高高的塔樓上,正坐在小凳上,伸出一條胳膊在塔外,拂空中呼嘯的風。
顏頃來到任靜夜身邊。他低頭,忍不住將這個人細細地端詳了一遍。
任靜夜與剛剛認識時沒有什麼變化,他的肚子還沒到顯懷的時候。可是這個人已經把衣服的腰身變大了。
顏頃知道,這個人一直表現得糊裡糊塗,其實十分會照顧自己,懂得金貴自己。
顏頃開口問道“你似乎很喜歡呆在高的地方”並不止是在這裡。顏頃打聽過,八清宮的小賢王自幼喜歡登高望遠。
“高處風大。”任靜夜回答。然後他回頭,偏頭向上看顏頃。
顏頃看向任靜夜伸出塔外的手,不由得好奇道“你很喜歡風嗎”
任靜夜搖頭“我不喜歡風,我隻是羨慕,想變成一道風。”
“為什麼”顏頃覺得任靜夜這個想法很神奇,也很奇怪。
“人的壽命太短暫了,匆匆百年而已。風卻能長久地留在世間。”任靜夜回道。
顏頃因為不解而神情古怪。他猜測著任靜夜的想法“原來你想長生。”他歎息,原來不止有皇帝巴望長生,普通的皇室子弟也有著這顆心呢。
其實,這個世界上,但凡活得暢快的人,誰不願意長生不老呢
任靜夜起身,雙手撐在扶欄上。他仰頭看向天空。冬天的傍晚總是走得很急,此時夜幕已經靜悄悄地降臨。
任靜夜說道“長生不老就算了,我就是想看一看看一眼一千年後的世界。”
任靜夜望著漸漸被煙花熱鬨起來的夜空,憧憬著“老顏,你猜一千年後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呢會不會是車水馬龍,大廈林立到了夜裡,萬家燈火,數不清的霓虹燈交相輝映,照耀得天上的月亮、星星都看不到了”
顏頃向天上望去“現在的汴京,夜裡也看不清月亮和星星。”漫天都是煙花爆竹,煙氣蒙蒙,哪裡能瞧清皎月與明星呢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