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又去張望四周,擔心他的影子會否投上窗門,剛放心確認完畢,忽覺身子一輕,人已被一把打橫抱起。
沈令蓁縮在霍留行的臂彎裡低低“啊”了一聲,驚駭地盯著他。
霍留行把她抱上床榻,拉過被衾,替她仔細蓋妥帖。
沈令蓁這才明白他隻是為了幫她上榻。
她蜷在角落,重又記起他此前那句“我心悅你”,一雙手緊緊捂著那顆跟屋內燭火一樣跳得七上八下的心:“郎君小心隔窗有眼,不必為我這樣冒險,我一個人可以。”
霍留行笑著在她身邊躺下:“這不是為你,是為我自己。”
“嗯”沈令蓁一愣。
“是我不忍心看你一個人。”
沈令蓁呼吸一窒,睫毛撲簌簌顫動起來。
霍留行偏頭看了看她,見她當是再無餘裕胡思亂想趙珣的事了,便安心闔上了眼,哪知所謂過猶不及,這撩撥過了頭,卻也要招惹來麻煩。
他這剛閉上眼沒多久,就聽見一聲“郎君——”。
這姑娘,真不可以常理衡之量之。
霍留行一口血淤在心間,紋絲不動。
“郎君,你在裝睡嗎”
“……”
沈令蓁愁眉苦臉地歎了口氣。
霍留行剛預備繳械投降,卻聽她自說自話起來:“郎君,我仔細想了想,你的意思,我大致清楚了。”
“”她倒是清楚了什麼
“郎君今夜表意表得如此明白,如若我還因羞怯逃避,故作懵懂,實在有些對不住你。我想,我於情於理應當給予郎君正麵的回應。”
“”等等,他表意了嗎
“郎君對我抱有如此情誼,我很感激,雖然我此前一心報恩,對郎君並未作他想……”
“……”這是表意被拒了
霍留行有心“醒來”解釋,卻又聽到一個轉折:“但我記得,郎君白日裡曾暗示我,天下之人皆為利來利往,若不圖利,便是圖情。郎君於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應吝嗇回報,既然你圖我的情,那麼我也願意努力對你生出情來投桃報李。隻是我常聽人說,感情之事不可勉強,所以須請郎君耐心等一等我。”
“……”
霍留行活到這個歲數,自認待人接物向來遊刃有餘,兵來便拿將擋,水來便以土掩,這還是頭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左右為難。
睜眼否認不是,裝睡默認也不是。
結果為難到最後,被沈令蓁善解人意的一句“原來郎君真的睡著了呀”解了圍,當真裝睡裝到了後半宿。
翌日清早,半夜難眠的兩人齊齊醒遲,直到被蒹葭和白露叫起,偏頭瞧見對方,沒來由地一陣尷尬。
大眼瞪小眼間,沈令蓁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郎君昨夜睡得好嗎我見你一沾枕就不省人事了。”
霍留行跟著睜眼說瞎話:“嗯,是這樣不錯,你呢”
“我也睡得極好,一沾枕就不省人事了!”沈令蓁說罷,爬到床尾繞過霍留行,匆匆下了榻,“我先起身了。”
蒹葭與白露對視一眼:一沾枕就不省人事的少夫人如何知道姑爺一沾枕就不省人事了
白露努努下巴:那還不簡單,姑爺先沾枕,少夫人後沾枕唄。
蒹葭皺皺眉頭,總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少夫人和姑爺間奇異的氣氛,像極了她從前聽過的一出話本。
那話本說的是一位書生向他愛慕多年的紅顏表了意,結果這位姑娘並無此心,從此便與書生陷入了尷尬,連知己也做不成的故事。
蒹葭和白露前腳伺候好沈令蓁的穿戴洗漱,陪同她去外邊用早膳,空青與京墨後腳進來服侍霍留行,卻見平日這個時辰素來清醒的郎君今日卻有些萎靡。
空青瞧著他眼下那一圈青黑,奇怪道:“郎君昨日莫不是暗夜出行了”
霍留行瞥他一眼,忽然沒頭沒尾地問:“倘若有天晚上,你原本隻想生火驅驅寒,卻不小心添多了柴,讓那火燃得旺到足夠烤熟旁邊一隻全羊了,你怎麼辦”
空青一愣:“那就吃隻全羊唄,難道是全羊不好吃嗎”
“可那羊不是你該吃的。”
“都是羊,怎麼還分該吃不該吃呢那要是真覺得不該吃,就把火滅了唄。”
“但那羊看到火這麼旺,都打算好被你吃了,你突然滅了火,它豈不是很失望”
“這世上還有這麼好心的羊”空青瞠目,“不是,郎君,可您為何要在乎一隻羊的想法啊”
霍留行“哦”了一聲,點點頭。
是啊,他為何竟在意起了一隻羊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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