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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會開始。
拍賣師身穿一身黑西裝,頭發梳得油光瓦亮。
藏品一件一件地上,報了起拍價之後大家開始舉牌競拍。
岑歲和和榮默並肩坐在一起,中間隔了四張座位,然後坐著陳禹和汪傑。
上來的第一件藏品是青銅器漢代的博山爐。
器型是圓桶型,平底廣口,爐身上施了綠釉。大約年代久遠,釉色斑駁不均,纏枝花卉等紋飾上直接不見釉色,足底和爐蓋都偏黑且微微泛紅。
博山爐是中國漢、晉時期民間比較常見的焚香器具,常見的材質是青銅和陶瓷。
香爐蓋高而尖,為了散煙,都是鏤空的,形狀像山一樣,一層疊過一層,上麵還會雕刻雲氣紋飾,爐身上也會雕刻花卉人物走獸各種花紋。
在爐子裡焚上香,青煙嫋嫋騰空,在香爐周圍升騰繚繞,便是一副群山生煙的景象。
因為像海上的仙山“博山”,因此而得名。
這件博山爐的起拍價是三十萬。
很快就有人舉牌喊“三十一萬。”
陳禹和汪傑坐著,挺直了腰背,裝著淡定,其實一竅不通。
他們隻看到一個黑黑綠綠的銅罐子,彆的就什麼都看不出來了。
價格喊到四十二萬,錘子一聲響,博山爐定了買家。
汪傑為了不給陳禹丟人,坐著不敢亂動,就沒事用眼睛瞥瞥陳禹,心裡想你他媽的看得懂嗎花這麼多錢買來買這些玩意回家,真的值嗎
而陳禹呢,也是表麵淡定,不時就用目光偷偷瞥一眼岑歲。
看到岑歲偶爾和榮默湊頭到一起說悄悄話,他就綠著臉,氣得快要坐不住。
幾件藏品拍過。
拍賣師開始介紹一件瓷器北宋同安窯的珠光青瓷,劃花紋茶碗。
起拍價和其他藏品比起來,算是很低的,隻有五千。
聽到這個報價,汪傑突然來精神了。
他碰一下陳禹的胳膊,開口就說“禹哥,就拍這個,便宜。”
這話一出,旁邊坐著的人都朝他們看了過來。
陳禹臉上一陣尷尬,強作鎮定,伸手在汪傑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汪傑被他掐得一臉扭曲,到底是咬住嘴唇沒出聲。
等陳禹鬆了手,他就緊緊咬著嘴唇,默默地揉他那被虐了的大腿。
就在汪傑默默揉大腿的時候,榮默舉牌叫了句“五千五。”
他這次主要是來出東西的,但如果遇到合適可以拿的,他自然也會拿一下。
同安窯是福建的窯,雖然沒有“汝、鈞、官、哥、定”那麼出名,但是很受日本人追捧。
傳到日本以後,因為受到日本茶湯之祖珠光文琳的喜歡與青睞,所以日本學者給同安窯的青瓷加了個美譽珠光青瓷。
榮默舉完牌以後,場內一陣沉默。
就在拍賣師問還有沒有人加價的時候,陳禹突然舉了牌,淡定地叫了一聲“六千。”
聽到陳禹的聲音,岑歲下意識轉頭看了他一眼。
這人有毛病,同安窯的瓷器算不上稀少,根本不值什麼錢,以“平價質高”著稱,他這往上加價乾什麼
當然,她明白的也很快。
陳禹他懂什麼古董呀,他這是故意和榮默較勁呢。
榮默舉牌喊了聲“六千五。”
陳禹果然立馬舉牌喊“七千。”
最後兩人交替喊到一萬的時候,榮默捏著牌子沒再舉了。
他拿東西是做生意的,不是為了滿足個人喜好的,所以和個小孩較什麼勁呢。
榮默不再舉牌後,這個茶碗自然一萬歸了陳禹。
從榮默手裡搶了個東西,陳禹看起來挺得意,腰背打得直直的,好像自己是什麼大佬一樣。
岑歲抿抿氣,也不多往心上放。
然後等到拍賣師呈出一件清代的青銅鏤花小香爐的時候,她抓著榮默的手腕,直接讓他舉了牌。
榮默瞬間沒反應過來。
這小香爐是他自己的東西,哪有加價買自己東西的,這不是傻麼
就算流拍不賺錢,也不能自己拿到拍賣會來,再加價買回去啊。
拍賣師看榮默舉著牌子不說話,便笑著問了句“榮先生,請問你的價格是”
榮默倒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簡單道“二十二萬。”
然後榮默剛一放下牌子,陳禹就舉了起來,“二十五萬。”
沒有其他人加價,岑歲抓著榮默的手腕,又讓他舉了牌子。
榮默現在自然也反應過來了,嘴角微微含了些笑,報了句“二十八萬。”
陳禹不負岑歲所望,繼續加價“三十萬。”
岑歲一臉淡定,握著榮默的手腕也繼續舉,“三十五萬。”
陳禹“四十萬。”
榮默“四十五萬。”
陳禹“五十萬”
在場的人,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心想這兩人乾嘛呢
然後就聽榮默說“歸你了。”
陳禹還挺得意,道了句“承讓。”
岑歲坐在座位上,努力壓住嘴角的笑,不讓自己直接笑出來。
進價十幾萬的香爐出了五十萬,血賺一筆。
當然岑歲也沒有過分,激了陳禹這一下也就收手了,下一件榮默的東西,沒再激他。
拍賣會進行到一半,大家原地休息了幾分鐘。
跟自己交好的人隨便聊聊天,等到拍賣師過來,再繼續拍賣。
陳禹和汪傑前半場還有點精神,到後半場直接就蔫了,想打瞌睡。
兩個人同一個表情耷拉著眼皮子,就看個熱鬨。
榮默和岑歲也沒再多舉牌。
看著台上的古董一件件被拍走,時間也在一點點流逝。
大家坐得累了,全都有點興致缺缺的樣子。
推出來的再不是讓人眼前一亮的好東西,也沒什麼特殊來曆,就直接沒人舉牌了。
隨後台上上了一件袈裟,起價十萬。
一件沒什麼特彆的舊袈裟而已,大家自然沒什麼有興趣,表情都木木的。
場子裡沒人舉牌沒人說話。
片刻後,終於有人出聲說了句“沒人要,下一個吧。”
拍賣師看確實沒人有興趣,自然就要拿走。
然後就在禮儀小姐上台取東西的時候,岑歲舉了一下牌,簡單道“十萬,給我吧。”
聽到她的聲音,其他人紛紛看向她。
坐在她旁邊的中年女士好心笑著說“小姑娘,這是十萬,可不是十塊。”
岑歲禮貌回應道“謝謝,我能掏得出十萬。”
突然另外又有人出聲,“都是富二代,你們沒看出來嗎不是自己的圈子,非要往裡擠,有錢隨便砸唄,總之錢不是自己賺的。”
岑歲看了一眼那個說話的中年男人,胖乎乎的腦門半禿。
她雖然入了鑒古協會,但平時在會內活動的時候並不算多,所以圈子裡認識她的人也不多。現在他們大概以為她和陳禹一樣,拿錢來鬨著玩的,所以嘲諷上了。
岑歲還沒出聲,陳禹先說話了,“隻要我有錢,什麼圈子進不去”
中年胖男人嗤笑了一下,“好好的拍賣會,讓三個毛孩子攪合了,怪沒意思的。你們拍了這些東西回去,說得出門道,玩得明白嗎”
陳禹接話就懟,“我不需要明白,我就顯擺我有錢,怎麼了”
中年胖男人又是嗤笑一下,“你這是在顯擺你人傻錢多,一萬拍了個同安窯茶碗,五十萬拍了個小香爐,說出去叫人笑死你。”
陳禹被著男人說得臉都綠了。
岑歲看著他的表情,自己都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不過她沒心情和這中年男人吵,隻對拍賣師又說了一遍“十萬,這件袈裟我要了。”
拍賣師沒多說話,看岑歲確定要拿,就敲了錘子,繼續進行拍賣。
下麵大家的興致更不高,很快也就走完了剩下的流程。
那些沒人要的東西,自然就流拍了。
拍賣結束後,大家當場交易,交易完了再做交流。
陳禹先去付了茶碗的錢,然後拿了茶碗在手裡,去付小香爐錢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出東西的藏家是榮默,頓時臉就綠了個徹底媽的,他被玩了
那個剛才跟他吵架的中年胖男人路過,恰好幽幽說了句“人傻錢多”
岑歲看著陳禹的臉,再聽著這個中年男人的話,直接笑了出來。
結果還沒笑多一會呢,那個中年胖男人又折步子回來了,看著岑歲說“你以為你不是十萬買個袈裟,回家你要披在身上,轉圈圈向彆人展示你的寶貝啊。”
岑歲“”
這人怎麼這麼欠揍呢
陳禹站在她旁邊,出聲問“要不要我揍他”
岑歲轉頭看他一眼,“你想進派出所”
陳禹思考一下說“也不是不能接受。”
岑歲白了他一眼,“拿著你的寶貝趕緊回家去吧。”
陳禹手裡捧著他的瓷碗和小香爐,隨意地往岑歲麵前一送,“要不要要的話,送給你。”
岑歲不想再多理他,轉身就走,“我才不要。”
她沒再理陳禹,去付錢拿自己的袈裟。
到手後抱在懷裡,左看看右看看,這摸摸那摸摸。
陳禹還跟在她旁邊,手裡的東西都扔給汪傑拿著了。
他好奇地看著岑歲問“他們都說這東西沒什麼意思,要十萬太貴了,你怎麼會買這個”
陳禹剛說完話,榮默到了岑歲麵前。
他也挺好奇,重複問了一句“怎麼會喜歡這個”
岑歲抿唇想了想,然後對榮默說“感覺和我有緣分。”
這是一種很邪乎的感覺,說倒是也說不大清,反正她剛才看著這個袈裟的時候,腦子裡就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告訴她買下來。
陳禹和榮默還沒再出聲,剛才那個中年胖男人又過來了。
他似乎跟陳禹和岑歲杠上了,看著岑歲手裡的袈裟,發出一串“嘖嘖嘖嘖”的聲響,然後開口說“說什麼玩古董講究緣分,就是騙你們這種小屁孩的,還當真了。”
陳禹雙眉一豎,怒了句“你有完沒完啊還嘲諷上癮了是嗎”
中年胖男人臉色一正,“你這小孩,知道禮貌兩個字怎麼寫嗎,怎麼跟長輩說話呢你倒是說說你爸是誰,我看誰家的小孩這麼囂張”
陳禹沒出聲,汪傑在他旁邊看著中年男人說了句“他爸陳有金,陳氏集團的老總。”
中年男人聽了這話猛地一噎,清清嗓子沒再說話,轉身這便走了。
而等陳禹和汪傑應付完那個中年胖男人,岑歲和榮默也已經走開了。
他們在休息區找了地方坐下來,岑歲便理著那個袈裟仔仔細細一點一點地看。
陳禹和汪傑兩個也不拿自己當外人,直接到岑歲和榮默這一桌坐下,假裝休息。
岑歲研究著袈裟沒空理他們,榮默也隻簡單看了他們一眼。
岑歲看了十幾分鐘的袈裟,沒看出有什麼奇特之處,難受地抓了一下頭發。
榮默直起腰來,把袈裟接過來看了看,嘴上問她“你真的覺得這張袈裟不一般”
岑歲軟了身架子靠到椅背上,“我也不知道啊,說不清楚。如果實在看不出來,那應該就是一張普通袈裟吧。十萬買個教訓,以後再看東西,不能隻跟著感覺走。”
陳禹在旁邊插話說“十萬買個喜歡也值了。”
岑歲轉了頭看他一眼,沒什麼興致道“你們怎麼還不回家”
陳禹吱唔一下,然後出聲“不著急,這不還得再交流交流呢麼,大家都沒走。”
岑歲懶得理他了,把臉轉向榮默,看著他研究袈裟。
榮默還在仔細看袈裟,他幾乎把每個細節都看了,也沒看出什麼奇特來。
實在發現不了什麼,他鬆手也靠到椅子上,輕輕吸了口氣。
沒有就沒有了,岑歲直起腰,伸手要把袈裟抓過去。
然後她手指剛碰到沙發,榮默眼睛忽地一亮,伸手按住她的手背道“你還記不記得,之前今老爺子留信息,是留在帕子裡,如果你不喜歡這個袈裟,不如拆了看看。”
岑歲愣了愣,看著榮默“有點道理,留著也沒什麼用。”
然後她這話剛一說完,陳禹突然起身,一把拿住榮默的手,把他的手給撇開了。
岑歲和榮默一起看向他。
他簡單道“男女授受不親。”
岑歲榮默“”
岑歲沒多理陳禹。
她起身去找人借了剪刀,回到桌子邊,便扯了袈裟到麵前,準備拆線口。
正在她準備剪線腳的時候,那個中年胖男人又過來了。
他就站在岑歲椅子旁邊,看著她說“好歹是十萬買的,你再轉手出去,說不定還有傻子十萬能要,你要是剪了,那就一分錢都不值了。”
岑歲回頭看了他一眼,終於沒忍住,“叔叔,你真的好煩啊”
中年胖男人聽了岑歲這一聲“叔叔”,頓時覺得身心舒暢,收起了杠精本性,清了一下嗓子好聲好氣道“小丫頭,我也是為你好好吧”
岑歲沒再理他了。
她收回目光,認真地拆袈裟。
這時陳禹抬起頭來,看著中年男人說“大叔你這樣,就沒被人打過”
中年胖男人手插褲兜站直了,清一下嗓子道“我們圈裡都是有學識的文明人,隨隨便便不會動手。”
他說話的時候沒看陳禹,看的是岑歲。
岑歲拿剪刀直接拆開了袈裟一角,然後順著線腳很輕鬆拆開了一邊。
邊口針線全散,岑歲把袈裟分開來看一眼。
隻一眼便立馬抬起了頭,微睜著眼睛看著榮默說“老板,真的有東西”
說完沒太忍住,還激動地輕輕“啊”了一聲。
中年胖男人本來是看熱鬨的表情,此時臉色也變了,忙就問“有有什麼東西”
岑歲沉浸在激動和興奮中,接話就回“等我拿出來仔細看看。”
然後就在她把袈裟裡的東西往外拿的時候,休息區其他人陸陸續續也聚了過來。
都是聽到這邊說話,聽說袈裟裡還彆的東西,便好奇過來了。
岑歲把小心把袈裟裡的東西拿出來,心臟“砰砰”直跳。
拿出來的是一條緙絲被,顏色非常正的黃色長被。
岑歲把被子攤開在桌子上,隻見上麵全是密密麻麻的梵文。
她已經下意識把呼吸屏死了,仔細看了看被子上的梵文,又伸手摸了摸。
她還沒出聲,榮默先語氣震驚地出聲說了句“這是陀羅尼經被,我之前見過慈禧太後的那件,那件是明黃色,但是這一件,是正黃色”
這句話一說完,陳禹和汪傑兩臉懵逼。
但站著周圍看熱鬨的人,都臉色極度震驚,一臉的不敢相信,全都伸著頭過來細看。
在古代,明黃色比正黃色規格和等級都低很多。
慈禧太後陪葬的陀羅尼經被是明黃色,那這件如果是真的,豈不是哪個清朝皇帝的
岑歲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她緊張到幾乎有點說不出話來,片刻後摸著被子微顫著聲音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個被子是由藏羚羊羊絨、獐子絨和真絲混合緙絲而成的,而且是雙麵緙絲。宋元以來,緙絲一直是皇家禦用織物之一,用來給皇帝皇後做衣服地。因為織造過程非常精細,存世精品也非常稀少,所以又有一寸緙絲一寸金的說法。正黃色又是皇帝才能用的顏色,那我這件被子豈不是”
說著看向榮默,聲音低下去,“天價”
聽到天價兩個字,陳禹和汪傑終於有反應了。
兩個人都盯著被子看,心想我操,皇帝用的東西